我將他推到了書房。我一直認為夜晚看書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徜徉在書海中,也反思著白日里的所見所聞所感。
他拿了一本書坐在了書案旁閱讀。我亦如此。
夏日的蛙鳴“呱呱呱”,由遠及近,這驚擾不了看書的人,專注能讓人忽略周遭的一切動靜。
只是我并不專注,我手里拿著書,思緒卻不在書中。
我抬起頭來看他,昏暗的燈光下他輪廓清晰,氣宇非凡。我喚他,想給白日里的疑惑要一個答案。
“阿堯~”
或許是看書過于專注,他像是并未聽到我聲音,并無任何反應。
“阿堯~”
“恩?怎么了?”他這才抬起頭來看我,目光里帶著疑惑。
“阿玥說,你一年前見過我,但是我并無印象,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啊?”
“這事說來怪異,我是在夢里見過你。從我記事開始就總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夢里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每件事情卻異常清晰,一年前我偶然一次我看清楚了夢中人的面容,為了防止自己忘記立即畫了下來。”
阿堯放下手中的書,從書案一側的抽屜里拿出一幅畫,將畫軸遞給了我。
我接過后,展開畫軸,畫中女子的模樣和我別無二致。
“阿堯,這畫中人和我真的很像!”
“恩,是啊,
若兒,你過來~”
我走到他跟前,他將我拉入懷中。
“畫中人和你不只是很像,那就是你,若兒。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確定,畫中的人就是你。”
“怎么那么肯定?萬一不是呢?”
“因為不僅僅相貌相同,就連給我的感覺也是一樣的。
如果每個人都有前世來生,或許我前世的記憶還有留在我的識海,冥冥之中的指引,讓你和我注定會相遇,也注定會在一起。”
“前世啊……或許真有這么回事。”我想起我曾經見到的那個無比清晰的夢境。
“那如果沒有那些夢境,你還會對我這么好嗎?”
“會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十分確定我的心意……”
什么話語都難以表述我此刻心中的悸動,我親吻了他的嘴唇,對他說:“要不我們去洗漱休息吧?”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我這邊有點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就回去睡。”
額,鋼鐵直男啊~
“好吧,我陪你~”
在我的觀念里,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綿長歲月陪伴他細水長流,是我能給他的最好的情感回饋。
我沒有再繼續看手中的書,那本書是我隨手拿來的《春秋戰國史實錄》。我沒有繼續看,并不是因為這本書不好看,而是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現在急需規劃一下如何讓自己成為他合格的王妃,應該做哪些事情才能讓事態順遂著我的期許發展?為了避免自己盲目行動,提前思索與規劃,必不可少。
我拿了一張紙,在紙上涂涂畫畫,寫下了今年需要完成的事情,以及需要達成的效果。
‘如果想和他長長久久,
對內,做他賢良的妻子,懂他愛他陪伴他支持他包容他,與此相對應,我就需要從平常的每個細節觀察他,除了接受他對我的好,我也要開始多為他付出,為他打理好王府的方方面面,平衡好與他人的關系,讓他毫無后患之憂。
對外,促進梁國與吳國的百年之好,在文化、經濟等方面促進梁國的發展……’
白色的宣紙上,雋秀的字體剛勁有力。
其實我明白,在世人眼中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只需盡好相夫教子之責,其他事情無需掛懷也無需插手,但我并不愿做依附于大樹的藤蔓,自立自強自尊自愛是我對于自己的要求。
寫得正投入時,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若兒。”
“恩?”
我轉過身來看他。
“我愛你~”
“我也是~”
他的告白雖然猝不及防,但是我欣然接受,輕輕地在他的右臉臉頰上印了一個吻。
隨后,我推著他出了書房,陪他洗漱,和他共眠。
很難得的,這一天阿堯沒有外出,他今日不忙,答應了我,要陪我一整天。
早上飯是他親自做的,只是這一次我梳妝打扮之后,就到廚房去陪著他。
他做飯的樣子很嫻熟,我一邊欣賞著他做飯的樣子,一邊問他菜的做法。
他做的菜,我都會嘗一口,然后由衷地感嘆過于美味,我應該是前世積德良多,今生才會有這樣的口福。
他做的飯菜比家中廚師做得更為用心也更為可口。
他把我的胃口都養叼了,從前那個吃什么都無所謂的姑娘,現在已經成了對吃挑三揀四的婦人。
飯菜快準備好了的時候,我讓季秋去請薛玉蓉一起用餐。
薛玉蓉回復說,她才不想杵在那里像個多余的人。她是來追張登的,也請王妃讓王府上下的人都別把她看作客人,把她看作張登的老婆,才是她最想要的態度。
論起厚臉皮,世間之上薛玉蓉排第一,就無人敢排第二了。
飯后,阿堯問我可會彈琴?
我支支吾吾半天,給了他一個不是很擅長的回復。
阿堯說,他教我。
夏日的清風吹拂著樹葉在空中搖擺。
梧桐林內可以聽到“嘩啦啦”地風吹動樹葉聲音。
我告訴阿堯,我自幼不善于撫琴,琴音在我的心里就像一群排成了七上八落的精靈,而那些精靈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所以彈出來聲音難以入耳。
阿堯將琴放在石桌上,問我要不要試試。
我打死不從。如果我那拙劣的琴音讓我在阿堯心中的形象減分,那我豈不是做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點,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阿堯將我拉入他的懷中,握著我的手,若有其事地教我撫琴。
雖然我和他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這樣的親密舉動還是讓我臉紅心跳。
琴音宛如流水在涓涓流淌,而在他懷中的我因緊張而窘迫。
“阿堯,我為你跳舞吧,這撫琴我實在不擅長。”
他說:“也好。”
為他盡情地舞一曲,無需諂媚也無需憂思。
世間的紛紛擾擾都忘卻了。
此世間,只剩一個他,一個我。
琴音繞梁,舞姿驚鴻。
琴音止,舞步停。
我走到秋千旁,坐下,問他:“我跳的舞可好看?”
“恩,好看!”
“可上次在皇宮你看了一半就離開了……”
“不喜歡別人看你跳舞的眼神~”
“所以上次是生氣了?”
“恩。”
“你的心眼比針小。”我總結道。
“……以后別在外人面前跳舞了。”
“那在你面前,可以嗎?”
“我不是外人。”
日常逗逗阿堯,也很有趣。
“我會聽你的建議,日后不會在外人面前跳舞了。”正好,我也有并不喜歡跳舞給外人看。
我想著,我這樣的回答應該是滿分。阿堯應該會歡喜。
可是他就甩給了我一個字:“嗯”,我竟然完全看不出他有開心的情緒。
這個男人啊,在他不顯山露水的面容之下,也有著一顆讓人難以琢磨的內心。
我繼續試探著阿堯,想了解他更多一點。
“以前,每年到女兒節的時候,吳國舉國上下的姑娘都會通過跳舞來顯示自己曼妙的身姿和對心上人情誼。驚鴻舞也是在這樣的風俗下誕生的舞蹈。關于吳國的驚鴻舞還有一個凄美的故事。”
“什么樣的故事?”
“相傳上古時期,花神游歷人間,被人間一女子的舞蹈所吸引,與舞女相識相愛,后來天庭召喚花神回天界商討神魔之戰,遲遲未歸,舞女奔赴蓬萊山上,日日跳舞,直至死亡,千年后,花神歸來,舞女已故,花神傷痛不已,在蓬萊山為舞女塑了一尊石像。”
我的話音未落,阿堯的眼中已經能見悲痛之色,我問他:“怎么了?”
他說:“沒事,只是有感于他們相愛之人卻不能相守的命運。”
我安慰他:“我和你定不會如此,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受神明庇護的,神明很懂我的心思,定能讓我們白頭到老。”
當然,那些都是安慰他的話,我很少信奉神明,我從來只相信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步步為營,贏來的結果。
或許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控制也無法預測,但是也有我們能控制與預測的事情。
在自己的可控范圍內,盡己所能,方能不悔。
輸了什么,都不能輸了搏一搏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