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妃被殺之事,當年說是在朝堂之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也不為過。
在前朝,蓮妃一系的官員在顧遙的主持下被連根拔除,該殺的殺,該貶的貶,該流放的流放。但若要說如今還在朝廷為官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個兩個了,且都被貶去了極為邊遠的地方,做著個七品芝麻官,再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而后宮的動作也不比前朝小。顧寧看著弱不禁風,但她不僅將蓮妃全宮血腥清洗,與蓮妃但凡扯上了一點關系的,也都沒有逃過這一次的浩劫。
兄妹倆一前一后、一內一外,將蓮妃的勢力毀滅殆盡。而處于風暴中心的小皇帝蕭臨,則在“殺母仇人”的扶持之下登上了帝位。
太后與皇帝不合的傳言自蕭臨登基以來就消失過,只是沒有人敢提起、也沒人愿意提起那最深一層的原因。畢竟,當時的那場清洗風云席卷了整個朝廷,人人為求自保,誰能保證自己當初交到顧相手里的那一封密函沒有被他人知曉?
牽一發而動全身,身處朝堂之中,又有誰不知道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蕭臨登基時已有八歲。
八歲,已經不僅僅是可以記事的年紀,也是能分辨善惡好壞的年紀了。若是那小皇帝蕭臨服用了忘塵忘了這血腥的宮變之事,與顧氏太后相安無事倒也罷了。若是沒有服用,那這小皇帝的心思,可就深沉了。稱殺母仇人為母后,還要娶殺母仇人的侄女兒為皇后,這心性,也是非常人所能及。
顧湘起初沒想起蓮妃這件事時倒覺得嫁便嫁了,也自信自己可以自如地應付這其中的暗流洶涌。但當她想起之后,只覺得心都涼了下來。
陸九帶來的消息雖然不甚確切,可到底也是給顧湘寧了神、定了心。
陸九看著顧湘尚且糾結的神色,說道:“小姐所想的與陸九不謀而合。陸九當時所想的,也是既然求藥之人隱匿姓名,那從丹藥的調取記錄上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便也當即著人繼續調查。也許是這件事牽扯甚廣,又或許是連天機閣都無法拒絕的人,當初經手這件事的人,在記錄上全部都被隱去了姓名,只記載了流程。而這流程便查不出什么東西了,因為與正常從天機閣購藥的方式、流程一模一樣。”
“那線索到這里豈不就要斷了?”顧湘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但好在這一點目前查不查得出來并沒有什么太大干系。
“這倒不一定。”陸九說,“時間過去雖然比較久了。但當時有所牽涉的相關分部人員變動不大,要查的話還是可以查的,只是需要些時間。只要一有消息,陸九會馬上告知于小姐。”
顧湘覺得有些疲累。早些時候她便發覺自己在夜間十分渴睡,道是自己思慮過重、神思緊張所致。此時感覺經年往事似乎在一瞬之間盡數襲來,更是讓她感覺疲憊不堪。
她一手撫著額頭,伸著食指輕柔地按了按睛明穴,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也就是在這么點時間里,她才恍然想到,她似乎并沒有考慮到陸九在天機閣的處境。
陸九意外流落到顧府的時候,帶傷、失憶,這種情形下,顯然是因為外事所致。天機閣在江湖中敵對的勢力甚少,可以說,幾乎沒有人愿意與天機閣作對。
畢竟,天機閣手握著天下之事。若是有哪個想不開的要尋仇,不就等同于把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不論善惡,盡數大白于天下嗎?
沒有誰會做這種蠢事。但想下黑手的,也不能一概說是沒有。只是,可能性太小了。
天機閣閣主名聲在外,可除了天機閣內部之人,誰又知道這天機閣竟然還有個少閣主?
所以,陸九出事之事,很大概率是天機閣內部之人做的。
若是內部有人想要對陸九下手,那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陸九光明正大的回到天機閣?更別提陸九現在還沒回到天機閣就開始調查當初忘塵秘藥一事了。
“陸九,這事兒,你還是別查了。”顧湘放下了揉按著睛明穴的手,衣袖微動,露出了雪白皓腕上的一只血玉手鐲。
陸九問:“為什么?”
“太危險了。”顧湘一臉明知故問地看著陸九,“你也太不拿我當回事兒了。這種有可能牽扯到朝堂的天機閣秘辛,又豈是能隨便教人查到的?天機閣在江湖上不要面子的?若是一招不慎,這事兒傳到了江湖上,天機閣,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