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禾派紙鶴傳話，讓臨霜跟姒千一起過過普通弟子的生活，學學基礎知識，等收徒大典之后再接她回望云府。

　　雁回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完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呵，不就是“那位”又要借題發揮了唄。也好，趁此將這倆娃娃好好教導教導，別把這倆獨苗折在那位手上了。

　　中午帶著臨霜跟姒千去谷禾堂，臨霜簡直大開眼界，谷堂就是凌霄宮的食堂，但不是一間房子一棟樓，而是整整一個建筑群，主體是一個大園林，四個角分別有一組樓，結構跟其他建筑比起來簡陋許多，沒那么多精巧的細節，突出的特點就是“大”。

　　雁回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其中一角，先圍繞著整個小樓轉著參觀了一番，后院是廚房，有許多統一服裝的人在盛飯、運菜，將做好的食物用大鼎端出去，還有將用過的餐具回收來水池邊清潔的，這些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精氣神也很足，應該就是云星禾說的輪班的弟子們了。

　　前廳是用餐處，靠墻一排是做好的餐，同樣是用大鼎盛著，每三個鼎前有一個弟子看守，來往的弟子們自助打飯。座位也并不是符合禮儀的一人一案，而是每張案四邊各有一張小杌子或方席，幾人一桌，這與現代的食堂頗有相似之處。

　　受限于建筑水平，樓并不高，最多只有三層，每層樓不超過二十張桌案，然而臨霜還是贊嘆不已，沒想到在這里居然能看到如此現代化的組織方式，姒千同樣大為震撼，畢竟他曾經是正兒八經的大帝國太子，受的也是正兒八經的貴族教育，雖說跟隨姑姑去軍隊過過集體生活，但那里完全是另一種模式，沒有這般井然有序又閑庭漫步。

　　最奇的是每層樓中間鏤空連接的通道，像是用繩吊履帶和木結構組裝的“電梯”，應當是一個大滑輪，左右一邊朝上一邊傳送，一邊朝下傳輸，上上下下工作著，每層有弟子負責將做熟的食鼎放上去，并收回空鼎。

　　路上碰到的弟子們都恭敬地向雁回行禮，好奇地看著兩個小孩，三三兩兩竊竊私語，討論著這倆孩子跟雁回的關系。

　　雁回帶著兩人上了三樓，這層的裝飾和布置比樓下精巧了許多，只有十張桌案，每桌都有獨立的格擋和空間，人也是寥寥無幾。雁回徑直走向靠窗的一桌，讓臨霜與楚千在此等候，在自己去中央的大傳送帶，跟弟子點餐，不一會兒就有一名弟子用小車推著三人份的飯菜端來。

　　共兩道肉，兩道菜，三份飯，肉菜比云星禾處的口味要重，飯也不是大米飯，而是用一種很小的淺黃色長粒米蒸的，口感緊實綿密，清甜醇香，既柔軟又有嚼勁兒，微微有一點甘甜的回味，澆上肉汁就很香了，連肉腥味顯得不那么沖，和米的口感結合的恰到好處，沒有臨霜昨晚吃的那么辛咸。

　　祖宗也沒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講究，見兩人安靜等他先動筷，意思意思嘗了一口，招呼著孩子們一起吃，兩小孩這才安心。

　　臨霜是學著姒千的樣子，亦步亦趨，姒千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姒千怎么吃她就怎么吃，她需要適應這個身份，做出符合身份的態度與舉止，雖然繼承了小郡主的過去，但是她沒有條件反射般的肌肉記憶，不注意很容易帶出現代的習慣，已經讓北荒起疑，不能再表現出更多的破綻了。

　　雁回很有興致地給兩人講解：“這就是“禾”的果實，我們靈界叫做“仙禾”，與凡界吃的“粟”不一樣，這種禾必須在靈氣充足的優質土壤中才能生長，產量也不高，就是凌霄宮，也只有堂主以上級別有供給。”

　　姒千突然停下了筷子，臨霜見狀也停止了動作，只見姒千沉著臉，恭敬地問道：“祖宗恕罪，千有一問，既然仙禾只有定量供應，我與霜霜是否會占用了別人的份例？”

　　“不用擔心，你們用的是我的份額，我常年閉關，并不常用飲食，故而份例一直累積著，夠你們吃幾十年了，放心吧。”雁回并不在意。

　　“那，其他弟子，也能如我們這般嗎？”姒千仍然沒有動筷，雁回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你們是我的子孫，自然可以分享我的一切。”

　　“祖宗恕我與霜霜不能從命，我們是要當凌霄宮的正式弟子，而不是您庇護下的姒家子孫，倘若我們心安理得受您如此優待，如何在門派內立足？而您，作為高位者，如若偏私自己的親人，對待弟子不能一視同仁，您在門派中又威信何存？”姒千本不應該如此直白地說話，但因為面對的是雁回，他又覺得自己可以暢所欲言，畢竟對方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先祖，不會計較這些。

　　果然，雁回并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絲笑意來：“阿千說的有理，是我思慮不周了，不過這頓你們既已經動過，哪有不吃完的道理，做祖宗的給后輩送份見面禮，想必別人也說不了什么。”

　　姒千猶豫再三，雁回趁熱打鐵：“倘若你們不吃，這珍貴的仙禾恐怕只能倒掉了，已經烹飪過也無法做種，那就是白白浪費了，凡界還有許多你的子民食不果腹，而你卻要如此鋪張嗎？”

　　“我的…子民…”姒千愣了愣，臉上露出一種似哭似笑的表情，接著一言不發，低下頭來安靜吃飯。臨霜看看姒千，又看看祖宗，眼神來回轉了幾圈，也跟著姒千一樣悶頭吃飯起來。

　　一時間，桌上悄然無聲，只有兩個孩子咀嚼的小小聲音，雁回閑閑地在席上打坐假寐，只在兄妹倆進食速度放緩時偶爾夾幾筷子，隨后又恢復了打坐的姿勢。

　　等兩人吃完后，雁回讓他們自己端好用完的碗碟，放到樓梯口的回收處，出了樓，帶著孩子們上了云舟，給兩人講解：“修真，說到底不過是求長生，求超脫。數百年來，靈界大多人都認為要拋卻肉身，靈魂才能超脫，崇尚空靈高潔，故而不重修體而重修心，不食五谷，不食肉蔬，亦不做雜務。”

　　“而我們凌霄宮不同，弟子從入門起，就要進行身體的錘煉，經過培訓后，就要排班參與門派的日常維護工作，例如你們剛剛看到的弟子們。而且，在日常的這些沒有危險的工作中，是禁止使用法術的。食飲，勞作，與凡人無異。”

　　啊，那這修的是哪門子的仙啊，未免太慘了吧，當年凌霄宮的門派設定走高冷路線的啊！臨霜簡直三觀震碎，姒千這時適時提問：“祖宗，那為何凌霄宮如此特立獨行？”

　　雁回的表情怔愣了一瞬，好像回想到了什么：“六百多年前，有過幾個很了不起的修士，他們出身北境貧苦的小門派，無錢請仆役，也無錢買靈食，只好躬耕北川，食五谷雜糧。可這幾人后來卻結束了靈界數百年的亂局，其中一人，三百年前加入凌霄宮，便用這套來教訓弟子，凌霄宮一躍成為靈界第一的門派”

　　姒千贊嘆到：“是門派的哪位先輩？”

　　“就是你昨日見到的，跟在掌門身邊那位北荒師祖。如今他深居簡出，近二百年的新弟子甚至根本不認識他，很多門派都忘了他，然而，他曾經是籠罩在靈界上空的一片烏云，所有人都對他心懷忌憚！修真自古以來講究修心煉心，而北師伯，是以武入道，肉身成圣，徒手抗下天雷的靈界第一位武修！同級甚至更高級的修真者，在他面前也沒有一爭之力。”

　　雁回說到此處，不禁心神激蕩：“如今，全靈界，怕也是沒有比他更強的人了！五百年前，曾有一戰，師父與北師伯聯手，兩人屠盡修真界半數精英與成名大能，也是在此戰以后，前掌門云大師伯，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