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馬路上，只有他們這一輛孤零零的黑色轎車，跡寒靠在車身上，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那兒，冷漠地聽著顧醫生說的話。

　　顧醫生臉色好不到哪兒去，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冒。

　　話音剛落，跡寒猛的拽住顧醫生的衣領，強迫地與自己對上視線，目光兇狠的咬牙道:“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可以控制住病情嗎！你敢騙我？”

　　顧醫生呼吸不暢，額頭上，背上，冷汗大片大片地往外冒，說話的聲音不停顫抖，“跡少，我以前研究過您母親家族的病情，這三種癥狀從來沒有一起在兩周之內出現，而且，您還一直在服用我的藥。”

　　“呵。”跡寒冷笑一聲，攥著他衣領的手越來越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還是天賦異稟咯？”

　　從來沒出現過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出現了。

　　“不不不，跡少，我不是這個意思。”顧醫生面如死灰，“我估計是因為您現在身體不好，再加上神經一直緊繃著得不到休息，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之后一段時間里，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能太過操心。”

　　晏修站在他們身邊，臉色變得十分復雜。

　　不能太多操心。

　　可是戰爭已經開始，跡少怎么能夠不去管？

　　杭明遠站在較遠的位置，他原本不想去了解跡寒的情況，但幾大財閥那邊又催得緊，愣是要他現在就回去開視頻會議，若是不跟跡寒商量就回去，他覺得不太好。

　　想了想，他還是走了回去，一靠近，就聽見了顧醫生說的話，愣了一下，隨即加速走上前去，“你說什么？跡寒的病要壓制不住了嗎？”

　　“……”

　　顧醫生的衣領還被攥著，整個人抖得像只鵪鶉，哪兒敢回復杭明遠的問話。

　　跡寒冷漠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杭明遠看到跡寒現在這個狀態，有些急，“能想到辦法治病嗎？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是你能休息的時候，要是那些財閥真的知道你保下了業島的逃犯，他們覺得不會輕易放過你！”

　　現在就算想停下也停不了了。

　　顧醫生聽到杭明遠的話，睜大了眼睛，財閥們已經知道了跡氏的秘密了嗎？要是他們串通一氣，那跡少……

　　跡寒的肌肉線條緊緊繃著，一陣風吹動了地上的落葉，卷動著落到他的腳背上。

　　跡寒把顧醫生扯得離自己更近，“還有其他藥嗎？吃了我還能保持清醒多久？”

　　這話可真是難為到了顧醫生，“跡少，您現在真的不能繼續想著做其他事了，必須馬上接受治療，做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一定要安安心心的躺床靜養，不然，不然……我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杭明遠頭都大了。

　　顧醫生再忌憚著跡寒，他這話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跡寒的手僵住，眼睛慢慢變紅，“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吃了藥，我也不能再保持清醒了？”

　　他的病，就要壓制不住了。

　　他馬上就會變成他姐姐和他母親那樣，變得嗜血，去殺人，墮入深淵。

　　顧醫生頂著跡寒的死亡視線，思量再三，實話實說，“跡少，就算我不提醒，你也清楚的，只要出現了記憶錯亂，那么就沒人會逃過發病這一步，您的姐姐更是在隔天就發病了。”

　　顧醫生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下一秒就沒了命。

　　但跡寒顯然沒有要他命的打算，松開手，笑得嘲弄。

　　是啊。

　　那一天，他還記得很清楚。

　　當時他還很小，傭人們幾乎要把他的腿給打斷，他虛弱的躺在床上，腿只要動一下，就疼得厲害。

　　姐姐趴在他的床頭哭的厲害，哭著哭著就突然開始喊母親，她說他們不應該在這兒，而是應該在莊園。

　　那時候的姐姐出現了記憶錯亂，她以為母親還在庇護這他們。

　　隔天，傭人們又來了，他們這次更狠，竟然想要直接廢掉他的雙腿。

　　他的姐姐突然沖了出來，把所有的傭人都趕了出去。

　　沒過多久，他聽到還在落雪的院子里傳來了槍聲，緊接著是那些傭人們的慘叫。

　　血的味道透過窗戶傳進了房間。

　　院子里的白被紅色浸透。

　　姐姐發病了，她殺光了所有欺負他的傭人。

　　他知道這一天也會落在他的頭上，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顧醫生，我記得夫人和大小姐都是經受了極大的刺激之后才發病的。”

　　晏修在一邊提醒道。

　　夫人是因為跡燃的背叛，大小姐是因為傭人們對跡氏的虐待。

　　顧醫生皺著眉看向晏修，“難道你覺得跡氏現在干的事情還不刺激嗎？”

　　一個人，與Z國的所有財閥對抗，結局不可預料，只要他一個不經意，一時疏忽，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神經要一直緊繃，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刺激。

　　“……”

　　晏修找不到其他話辯駁，這的確是這樣的。

　　“難道就沒有辦法治了嗎？”杭明遠臉色凝重。

　　“基因型狂躁癥只出現在慕家中，這個病很奇怪，醫學上還沒有能治療這種病的藥，唯一能控制住的方法就是不讓那些前兆癥狀出現。”

　　顧醫生頓了頓，又說:“但是現在，所以的前兆都出現在了跡少身上……”

　　然而現在情況危急，不能沒有掌控大局的人，要是他崩了，全局皆輸。

　　“跡寒……”

　　杭明遠還想跟他商量些什么，可是他卻已經離開，一步一步沿著馬路走著。

　　背影寂寥孤獨，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

　　杭明遠收回視線，發現晏修正直直地盯著他，杭明遠苦澀一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可能的，財閥之間的亂斗，只憑我們兩個，沒辦法壓制的。”

　　讓跡寒回去休息，他和晏修來解決，他們沒有一丁點勝算。

　　他們要是贏不了，最終的后果還得跡寒咽下。

　　跡寒休息？

　　不可能的。

　　“……”

　　晏修也懂得現在杭明遠的難處，他有些絕望，腳步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蹌了一步，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