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想體會如芒在背、如坐針氈的感覺。
蘇曉會給他一個大嘴巴子，然后告訴他，你不想。
江茜用平淡甚至帶點嬌柔的語氣說出的那句話都快把人嚇的撒腿就跑了好吧。
配上泉水商店的暗淡的光，此時的場景就好像是，一個被殺死的人信誓旦旦的站在你面前，然后告訴你，其實我們知道我們是死人。
當一個死人意識到自己是死人的時候，它會怎么辦？
氣急敗壞？隨心所欲？涕泗橫流？抓耳撓腮？
蘇曉試著代入她們的視角，但怎么都做不到如此平靜。
嚴格意義上，它們已經不是人了。
“小江，做好了。”
沒讓蘇曉等待太久，也就幾分鐘的事情，江茜就將一大袋的包子以及裝罐的粥遞給蘇曉。
然后
“歡迎下次光臨。”
蘇曉從自己記憶里的店門走出去，那里現在還是一團藤蔓環繞的小道。
雖然背對著，但人的身體是能感受到他人注視的目光的。
蘇曉知道自己被不止一個人看著。
但好在已經走出去了。
那個熟悉的藍天白云，以及還沒有完全升起的太陽。
外頭的人無法聽到里頭的人的聲音。
雖然也沒過去多久，但能看到的大街小巷還是幾近無人。
“來吃包子，上次肯德基店買的，那小姐姐人可好了。”
把包子放到茶幾上，坐在沙發上，找出一罐粥，發現忘記和江姐要吸管了。
只能去廚房拿兩個碗，用勺子舀著喝粥了。
“班主任在群里說大家最好還是自發早上跑幾公里。”蘇奕邊吃著包子，邊含含糊糊的跟蘇曉說，并晃著蘇曉的手機。
一把拿過來，蘇曉卻開始納悶自己在江姐那里好像沒付錢，應該抽空過去把錢付了。
“跑個p，課都不知道有沒有人上，還擱那要求跑步呢？”
關于學校的事，蘇曉瞬間變成陰陽人。
“反正我今天要支持國產，最近國產井噴的出游戲，質量還不錯。”蘇奕和蘇曉說道，卻也沒有再要求哥哥和自己一起玩游戲，兄妹相互之間都很了解。
“我掛了課以后去外邊逛逛，地球炸之前出去看看風景。”
兄妹兩雖然都是學校的尖子，但都沒有聽課的打算。
“你哪買的包子，味道怪怪的。”
蘇奕吃的津津有味，卻說道：“吃了好幾個味道都不一樣。”
“我覺得還挺好吃的，上次肯德基店買的，他們好像換東西賣了。”
煞有其事的回復道，蘇奕還以為是官方把肯德基店取締了，換了一個包子鋪。
吃的肚子都撐大的蘇奕，艱難的爬到電腦桌邊，在蘇曉準備出門的前一刻，好像內心斗爭好久的，悄悄的對蘇曉說：“你有點怪誒。”
“你說什么？”
“沒什么。”
出來了反而不知道應該去哪里。
沒有目的的時候，最應該盡情體會這種不需要目的的游蕩。
望著還有一點黑色，沒有完全明亮起來的天空。
還能看到一點點的星星，月亮還在天上倒懸這。
月亮不知道在人類的腦海中，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了。瞇著眼睛瞅著，也看不到那所謂的坎星。
不知道等人們能直接看到頭頂上的另一顆星球的時候，他們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蘇曉惡趣味的想著，當然，如果那個星球已經能直接看到了，海藍星上的很多東西也要之間改變了。
引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天馬行空的想著，亂七八糟的走著。
蘇曉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雖然已經是老河西人了，但河西一直在變化著，不常出門的人無法看到它的全部面目。
蘇曉在一個很簡陋的小巷子里，就如在網上流傳的一句話，在繁華的深處，有著滲人的丑陋。
外邊高樓聳立，此處蠅營狗茍。
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明明只是想出來散散心而已。
——一群像警察的玩意，硬是追著小女孩來到小巷里，要手腳小女孩手上推著的買小吃的推車。
什么時候不讓擺小攤了？
因為不衛生？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
蘇曉不清楚。
很多人用這個營生，也有很多人營這個生。
蘇曉管不了。
有點小權的時時刻刻都想要用上小權？
不知道，善與惡的界限在社會上從來不明。
蘇曉在小時候糖果被其他人搶走后，告訴老師反而受到責罰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但愿星星落在頭上的時候他們仍然能這樣。
蘇曉繞開他們，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
要走到哪里？有人說閉上眼睛在沙漠里會走出一個圈。
那一個人如果在城市里漫無目的的走會不會走回出發的地方
路上看到了好多人，好多事，都是瑣事，每天都會發生，在世界各地不停發生幾萬次，幾萬萬次的瑣事，沒什么稀奇的。
一一繞開，然后回到了所謂高樓林立的地方。
好像什么時候來過。
蘇曉這樣想著。
什么時候來著？好像是和妹妹。
蘇曉看到聳立高樓中的一個雞立鶴群的老舊建筑。
沒錯了，確實來過。
那方人家不愿意被拆，像個王八殼子一樣矗立在路邊，就這樣矗立了好幾年，周圍的寫字樓都蓋起來好幾座，它還在那里。
記憶里，自己追著在前面的妹妹，妹妹在前面開心的叫著自己，“小奕，跟上，馬上到家了。”
不對，妹妹從來不會這樣叫自己，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什么時候的事呢？
蘇曉想不起來了，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就是剛剛發生的。
但就是想不起來了。
那就不想了。
既然快繞回來了，那就回去吧。
隨著門外男孩的身影的消失，老舊建筑的門被輕輕的推開，沒有一點灰塵被揚起。
一個消瘦而矮小的老頭站在夢里望著剛才男孩站的位置。
好久，好久。
直到太陽從路邊升起他才關上門回去。
白天了。
現在才是白天，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起來。
九九六的社畜仍然得工作。
沒有人有心情抬起頭注視那頭上刺眼太陽上慢慢悠悠飄過的一個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