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賢繼續看筆記，看著看著，終于還是笑出了聲。

　　林英姿不由得好奇心大盛，尚小賢雖然不是什么不茍言笑的老古板，但是該有的嚴肅儀態還是不缺的，就算是真元突破到上靈境巔峰時，也未如此失態大笑過。

　　尚小賢察覺到了林英姿的疑惑，便將筆記遞了過來，兩人共同觀看。

　　筆記上是這么寫的：

　　【九月初八辰時正（早上五點整），城南響花街發現有人身死；余奉師父之命前去查看，只見三名青年男子仆尸于血泊之中，均被開膛破肚，肝膽五臟散落四周，腸子流于一丈之外，方圓數丈之地皆被鮮血染紅，血腥之氣直沖天際……】

　　這一段是描述他所看到的案發現場，雖然“直沖天際”這句略有夸張，但是也在常規操作范圍之內，還沒什么問題。

　　接下來的內容是：

　　【此為府衙三名總捕攜十余捕快及數十衙役共見，多人驟見此景心膽俱裂，一窩蜂跑到路邊大吐特吐，能集中精神勘察現場者，僅余、捕快霞兒姑娘及三名總捕共五人者……】

　　顯然，盧卡斯對那日自己在案發現場的表現非常滿意，除此之外，還狠狠編排了余下捕快、衙役一番。

　　接下來就是處理尸體的全部記錄，步驟詳實而語句精練，用很短的篇幅就描述得清清楚楚。尚小賢提取了核心內容，用四個字就能概括：利刃支解。

　　寫到這里還是正經公文，但是下邊的文風就變了：

　　【……霞兒姑娘今年十七歲了，正是碧玉年華，五官眉眼生得十分標致，是個少見的小美人兒。聽說她是家中唯一的女，上有一名兄長，下有一個幼弟，她父親是前一任捕頭，后來在一次追緝大盜的時候受了傷，因生活拮據，才讓她接班的。

　　霞兒姑娘的身手非常好，聽說已經是凝氣境了，整個府衙除了三大總捕之外，就屬霞兒姑娘功夫好了。功夫好，人又漂亮聽說她還沒許人家，不過上有父親臥病在床，還有一兄一弟在，只怕她家會要很多彩禮，憑我一介區區小仵作的薪餉，也不知道要攥到什么時候……】

　　看到這里，林英姿也不禁莞爾，辦理這件案子的三大捕頭連個名字都沒留下，獨獨這女捕快占了這么大的篇幅，這小仵作絕對是看上了那霞兒姑娘。

　　“你就是柳霞兒？”尚小賢突然發問。

　　一路引著他們的女捕快立刻點頭，道：“卑職正是。”

　　尚小賢臉上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又問道：“據仵作記錄所言，當日案發時你曾參與勘察現場，你與尚某詳細說來。”

　　“是，卑職當日剛到府衙，還未來得及點卯就見師父與另外兩名總捕齊齊出動，卑職隨師父來到城南響花街……”

　　柳霞兒立刻將當日她在現場所看到的情景詳述了一番，尚小賢拿起盧卡斯的筆記與柳霞兒所言相互對照，最后點了點頭。

　　這件案子，州府衙門確實是在很積極地辦理，時間上一刻未曾遷延，看三大捕頭同時到場的情況，投入人力這塊也是無可挑剔。

　　從這些細節看，州府這邊非常重視這案子，說句甩鍋的話，能做的都做了。

　　尚小賢不是什么斷案高手，但是以前看過不少影視與書籍，還是有一些靈感的，他打算先從兇器上入手。

　　只不過在曜州城中轉了一天，直到月亮升起時，尚小賢也沒找到符合盧卡斯筆記上描述的東西。

　　今天也鬧得夠晚，尚小賢便宣布收工，讓這伙人先回去休息，他則與林英姿信步走在街上。

　　夜涼如水，這是最適合思考的時候；有佳人在側相陪，本該盡情享受時光才是。

　　尚小賢卻沒有這份心情，段西平給了他這么大力度的支持，可不是看他閑著沒事兒，給他找活干，而是在考驗他；這差事要是辦不好，尚小賢能拿回去多少軍餉，還說不好。

　　另外，段西平顯然并不信任監天司這些人，否則也不必派他來暗查這件案子。

　　林英姿注意到了尚小賢的神情，想了想，開口勸慰道：“此案撲朔迷離，連監天司的人都束手無策，尚將軍莫要心急才是。”

　　或許是因為之前有傳功的交情，這位英姿小姐對尚小賢態度甚是隨和，尚小賢立刻表示謝意，隨后道：

　　“小姐說得是，只是此案既然涉及到監天司，就必然小不了。現在整整兩日兩夜過去，連兇犯的影子都沒見著，監天司在城中如此大張旗鼓，如此大張旗鼓必然已經驚動了兇手，尚某擔心會有無辜平民家的女兒遭受牽連，因此甚是不安。”

　　林英姿妙目一動，道：“想不到將軍有此愛民之心，小女子之前失敬了。”

　　說著還向尚小賢施了一禮。

　　“小姐過譽了。”

　　尚小賢受了林英姿一禮。

　　林英姿又道：“剛剛聽將軍所說，小女子也想起來，今日曾聽下邊的仆人聊過監天司有濫抓女孩兒的事情；偏偏我等又無能為力，將軍若能早日找到兇手，小女子必會請家師出面，讓節度使大人與監天司交涉，放了那些無辜的女孩子。”

　　尚小賢暗暗吃了一驚，林英姿這句話說得甚是輕松，顯然這種事情沒少發生過。

　　這沈玉白果然厲害，竟然能指揮的動一鎮節度使？或者換一個說法，能令堂堂節度使如此信任他。

　　說到這林英姿有了輕松之色，臉上也浮現了一分笑容，她又道：“好在監天司的人沒有乘機抓捕妙齡女子，否則的話，我曜州城中的女子就倒大霉了。”

　　尚小賢失笑道：“監天司的人雖然兇強霸道，卻也是要臉的；畢竟他們之前說過追捕對象是個女童，若改抓妙齡女子，就成了自打嘴巴。何況抓捕妙齡女子非同小可，非有重大理由……”

　　說到這里尚小賢突然停住了，他眼中閃過幾縷微光，片刻后神色大變。

　　林英姿立刻注意到了尚小賢的變化，她還沒等開口詢問，尚小賢便搶先問道：“英姿小姐，你可知我等白日在府衙見到的那名仵作家住何處？”

　　“好像是在……城西附近的什么巷里。”

　　林英姿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不由問道：“將軍何以問起他來？”

　　尚小賢臉上顯出凝重之色，道：“此人只怕已有性命之危，我等須得火速去救他。”

　　說完腳一點地，竟然直接施展起輕身術，向城西方向奔去。

　　“將軍……”

　　林英姿的反應慢了半拍，等她回過神來，尚小賢已經縱出十數丈遠。林英姿不再猶豫，也施展起輕身術追去。

　　……

　　此時在曜州城西的一條小巷里，盧卡斯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條條縷縷，他面前不到一丈之地，正站著個異常清秀的女子。

　　大冷的天，這女子穿得卻非常清涼，紅色的薄紗罩衣里邊，就是翠綠的肚兜兒，下邊的裙子堪堪過了膝蓋，半截白得發亮的小腿直晃人眼睛。這女子的身姿曼妙兼具高挑和飽滿，白凈清秀的臉蛋兒嫩得仿佛要掐出水來。

　　此時女子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扶了扶額頭，道：“我忘記了，你們人族要做事前，得先報名字才行！我叫霍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