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靜謐的夜里，一小只淡黃色闊耳狐，在躲過白天的風沙與燥熱后，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張著大嘴哈欠連連，露出兩排與可愛外表反差極大的尖利牙齒。它漫無目的地溜達著，來到眼前這一片白花花的營地，也許那里會有美味多汁的甲殼蟲在等著它。它鉆入其中一頂帳篷，俯下身子，把下巴貼在地上，敏捷地抖動鼻尖，尋著美味可能藏匿的方位。

　　忽然，它猛地一抬身子，像兩只翅膀一樣的大耳朵“噌”得一下立起來，它好像發現了些什么。附近的一個營帳，突然亮起了火光，光源透過幾層白布映在它眼里，這一下讓這只小狐貍的心跳躁動起來，渾身的血液和神經高速運轉著。

　　對它來說，緊張的氣息和美味一樣，都如此地鮮明，強烈。很快，第二個營帳亮了起來，它像被什么東西刺到了一樣，猛地轉向那片光源。接著第三、四個，更多的營帳亮了起來，小家伙手足無措的轉了幾下脖子，然后閃電一般地逃開了。

　　姬懷秋舉起一座燭臺，用火苗來回燎了幾下，自己剛剛刺傷的口子，又涂了些創傷藥，再用紗布緊緊扎好，來回翻轉了一下，并無大礙。

　　“懷秋，難道是我哪里做錯了嗎。”馬飛天凝視著空無一物的前方，呆呆的出神。

　　“凡人皆有欲念，有些人正取，有些人邪奪，各有說服自己的道理。”姬懷秋喃喃道，感覺像是在自言自語。

　　“所以戴忍龍想殺我，只是要取代我咯？”馬飛天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后無力地說道：“他這么做，難道就不為琳雙想想嗎？怎么能這么狠……”

　　“他不這么做，大將軍和夫人就會幸福嗎？”

　　“放肆！”姬懷秋的這句話，猶如一把剔骨的匕首，在馬飛天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狠狠的扎進胸膛，甚至比那箭傷還要火辣劇烈，仿佛心神已碎。他用盡全力地向姬懷秋咆哮著，抄起吞雷槍猛地刺過去。

　　姬懷秋竟不偏不倚，不閃不躲，靜靜的閉上雙眼，在那槍尖與眉心交觸的瞬間，馬飛天手腕一抖，槍尖帶著槍身從從姬懷秋耳邊呼嘯而過。

　　“你…你…你說得對…”馬飛天穿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不是一個好將軍，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不是的大將軍，你有天下無敵之勇，論武功上陣殺敵，沒人能比得上你，打造飛馬軍，招攬五神將，坐擁沙土三州十一郡①，統軍十萬眾，這普天之下，能有幾人能與您相提并論？”

　　姬懷秋突然激動起來，平時不急不慢的說話風格也一下變得慷慨激昂，中氣十足。“大將軍能取得今日的成就，早已站在人生的頂端，怎可還抱怨自己‘不是一個好將軍’？”

　　“不，東啟炎虎仍是心頭大患，近幾年我們交鋒不斷，而且沒占到什么便宜，再這樣下去，我們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沙土，我不要只是沙土之王，我目標是滅了炎虎，成為天下第一大將軍。”馬飛天帶兵征戰多年，和將士們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戴琳雙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但如此狂傲的話語，還是第一次親口說出來。

　　姬懷秋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在說到自己的夢想時，仍稚氣的像個孩子，只得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大將軍，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與放棄。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大將軍，但在這之前，你要先做取舍，敢犧牲。不然，你離目標只會漸行漸遠。”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琳雙？”馬飛天眼角閃過一絲憤怒。

　　“屬下不敢！大將軍和夫人都是至善之人，相信你們可以度過情感上的難關。但戴忍龍，屬下認為他絕對是您通往成功路上的一塊絆腳石，早晚要根除。”姬懷秋堅定地說道。

　　馬飛天沉默了，姬懷秋這清醒又涼薄的建議，讓他陷入了沉思。他慢慢意識到，戴忍龍現在給他的感覺，像極了他小時候的那種饑餓感，那是一種生死存亡，命懸一線的掙扎。沒想到在掙脫了這么多年后，這感覺它又回來了，就好像一直潛藏在身體的某個部位一樣，從未離去。

　　他做出了決定。

　　“你確定趙天英，能順利完成任務嗎？”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曾經戰無不勝的氣質好像一瞬間又灌滿了他全身，散著征服者的光芒。

　　姬懷秋仿佛看到了，曾經讓他欽佩折服的飛天大將軍又回來了，不自覺地也燃起了斗志，信心十足的回答道：“大將軍放心！飛天神鷹機智勇猛，赤膽忠心，就是獻上生命，也絕可保夫人周全，定能平安抵達！”說罷，姬懷秋雙膝跪地，深深地拜服下去。

　　“好，拿我戰甲來，準備一戰！”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