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你的任務過期一天了！”

　　“過期賞金可是要扣除一半的。”

　　“我們也沒辦法，除非你，嘻嘻……”

　　莫桑嘆氣后，發出‘我知道了……’的感慨，然后就像每次來工會一樣，被看板娘們給團團圍住。不過與平常不同，今天這些小姐熱情異常的高漲，原因……大概是在幸災樂禍吧？

　　莫桑自己也十分的懊惱。明明東西都提前一夜抄好了，現在卻誤期，只能拿到一半的酬金。

　　可是也怪不了別人。自己昨天倒頭就睡，等到醒過來的時候，今天的太陽都照屁股了。

　　謄抄任務就這樣逾期了，三年來第一次。

　　按照工會的規矩，逾期視為任務失敗，積分全沒有，而且視逾期時間，再扣除不等的酬金。

　　莫桑本來就是靠每天的謄抄任務生活的，這下子財務上就變得窘迫了起來。

　　“你吃不上飯果然只能來住我們家了，新的床單都買好了，今天晚上就……”

　　“誰說我吃不上飯了？”

　　“我性感的床單都買好了，你還想要嘴硬？”

　　“因為平時還留有一點食材……”

　　實際上，確實是留有一點，不過昨天全部拿出來招待客人了。

　　氣人的是，客人還不太滿意。

　　在看板娘們不滿的目光中，莫桑照例領取了新的謄抄任務，然后想著今天晚上應該怎么辦。

　　一般遇見這種情況，肯定是想著是不是應該找誰借一點，可是以他的人脈，根本借不到。

　　因為村民們都會直接白送，這個口子哪里可以隨便開。

　　再者莫桑也不喜歡這個樣子。

　　“莫桑啊，我借給你的衣服，你弄哪去了？”

　　突然說話的是經常接待他的看板娘小姐，這是一個擁有藍色短發和性感長腿的大姐姐。

　　不知為何，莫桑覺得對方的眼神有些幽怨，看得人心里發涼。

　　“給一個朋友了……”

　　“不會是什么關系不正當的朋友吧？”

　　藍頭發的看板娘鼓起腮幫，目光持續幽怨，莫桑露出苦笑。

　　“你想哪里去了？我可是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到哪里去找關系不正當的朋友……”

　　“就是因為你沒有錢，我才不放心啊！”

　　離開之前，對方還憂心忡忡地發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叮囑，莫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雖然聽不懂你在內涵什么，但是我感覺尊嚴受到了踐踏。

　　今天的午后下起了霜雪，回家路上看見的所有小草和樹木的葉片上都閃動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就像切割過的薄水晶。看不見燦爛的晚霞，倒是有龐大壯觀的云，宛如巖石般崎嶇陡峭，在風的影響下，向著北邊山脈頂端，步履蹣跚地堆積起來，顏色和天空一致，都是淡紅色的。

　　今天的云層格外的濃重，莫桑抬起頭望著云彩變幻、移動，就像看著新的山巒正在形成。

　　莊嚴、巍峨的浮冰山主峰和其他副峰，或尖、或是奇特、或是圓丘形地聳立在北邊天際處，俯瞰著下方星星點點的人類村莊。主峰的山巔高聳入云，正上方盤旋著一個比山體本身要大幾倍的氣漩，風暴遠看呈黑色，偶爾會有閃電的紫光，那里就是銀龍王出生的地方。

　　其實所謂的浮冰山，既是指上面被黑風暴籠罩的主峰，同時是那一座不與大陸接壤的冰島。

　　去過的獵人帶回來的報告稱，上面遍布著千奇百怪的洞窟，這些洞窟犬牙交錯，構成島上復雜的路線，能讓人瞬間橫穿幾座冰山，也可以讓人迷失其中；其中有的洞穴把已經滅絕的古生物冰凍成栩栩如生的壁畫，有的卻終年冒出強烈的熱氣流，不慎觸碰會有燙傷的風險。

　　在浮冰山的西北方有一大片被稱為‘落日雨林’的森林。兩百年前那里曾經是海洋的一部分，但是在一次退潮后海水再也沒有回來，卻把一種名為‘汲水樹’的珍貴植物留在了土地上。

　　最初，那一塊區域還是被冰雪覆蓋的不毛之地，然而有一天數以萬計的汲水樹瘋狂生長起來，它們的根莖不停抽取出大量的地下水，然后經由頂端呈傘狀散開的長條樹葉無時無刻地灑向大地，由此構建出落日雨林與眾不同的生態系統。

　　雨林占地范圍極廣，其中生態復雜，但是超過80%的植物都是汲水樹以及它衍生出來的亞種。這是一種雨林的專屬植物，從未有出現在其他區域的先例，現在學術界對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點。

　　其一、汲水樹無法移值。

　　汲水樹可以吸收接觸到身體的一切能量，具有很高的商業價值，無數人絞盡腦汁想要把它帶到其他的地方種植，但是至今沒有結果。雨林地區的土壤以及寒冷的氣候不利于植物的存活，汲水樹卻生長在這里，其中的關鍵因素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

　　其二、汲水樹會吸收能量和釋放熱氣。

　　經過多年的調研，研究人員發現汲水樹的體內存在著兩條作用截然相反的通道。一條是吸收通道，一般在傍晚過后起作用，主要以大小不一的小孔形態覆蓋在枝條、根莖的表面，不止是地下水，就連火焰、閃電都能吸收進去；另外一條是排出通道，主要存在樹干的中央和頂端的樹冠，其中儲存著大量不知源頭的滾燙氣體和水分，通過頂部的長條葉片排出。現在主流的說法是，汲水樹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排出體內的滾燙氣體，灑水不過是附帶行為。

　　每日凌晨，這些滾燙的氣體就沖天而起，和浮冰山方向飄過來的冷空氣碰撞成無邊的霧氣或者強對流的烏云層，過了午后排出的氣體溫度開始減弱，直到傍晚完全散盡，然后吸收通道才開始工作。因此雨林偶爾可見落日，但是永遠沒有日出，這也是雨林名字的由來。

　　在云景村附近，唯有浮冰山和落日雨林，被龍津院定義為是高危險的狩獵場，閑人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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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空空的原因，莫桑覺得回家的路，比往常更加的遙遠。路上有嘶嘶作響的寒風從海的方向吹來，帶著一股潮濕的氣息，宛如呼吸般輕柔地拂過臉龐。

　　在工會的時候還能通過聊天來分散注意力，現在只剩下一個人，又被寒風不斷侵蝕，突然覺得腳步都變得虛浮。說來，如果不是經濟上實在窘迫，他也沒必要連夜去抄寫那些東西。

　　莫桑現在的身體狀況，本來就比普通人要虛弱，再加上不能及時補充身體需要的能量，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感覺像是低血糖犯了。不過就算是這種情況，回到家里面也不能馬上休息，而是要把今日份的任務先完成再說，果然不管到哪個世界都逃脫不了打工人的宿命……

　　雖然想起來有些吃力，不過只是偶爾一個晚上不吃飯，莫桑還是撐得住，就當是減肥了。

　　把注意力從空空的肚子轉移到道路兩旁的風景，懷著豁達的心情，莫桑緩緩地回到了位于村子邊緣的家里。但是三年來都是空空蕩蕩的家，這一次卻有人站在門口，看起來像是已經駐足等待了一段時間。

　　對于會遇見人這一件事，莫桑第一時間是不太適應的，而且還是面前這個女人。

　　羅拉不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灰頭土臉的，滿身都是傷痕，還臭烘烘的。她已經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洗掉一身的血腥味，整個人煥然一新，散發著少女獨有的靚麗氣質。唯有表情還是自己昨天跟她聊天時，那一副恬淡的表情，或者說是乖巧更加準確。

　　和她四目相對。

　　“你怎么會在這里？”

　　“古龍的事情，我果然還是想，來跟你解釋清楚。”

　　“啊？這種事情，不是讓你再也別來了……”

　　莫桑故意冷下臉，嘗試把目光的溫度降低了一個檔次，語氣也是。

　　效果顯而易見。

　　前一刻還鎮定自若的羅拉，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出現了面紅耳赤，慌亂的狀況。

　　她像是要在莫大的危機面前，逞強冷靜下來似的，視線下移、睫毛顫動、咬住嘴唇、同時雙手拉扯著衣服的下擺、突然又捏成拳頭。這些不自覺出現的小動作，這些忍耐著害羞的微表情，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請給我一分鐘的時間！”

　　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羅拉的臉上已經滿是決然的神色，莫桑用力繃緊才沒有露出笑容。

　　想要幾分鐘都可以——想告訴羅拉自己只是在逗她，而且根本也找不到可以生氣的理由。

　　“有什么就直說吧……”

　　莫桑不會那么容易被人說服，羅拉還是準備了好一會，想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你昨天說的是對的。

　　能夠被調查團定義為禁止狩獵的怪物，能力沒有表面那么簡單，我太低估它們會對生態造成的破壞力。狩獵古龍的事情，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才會造成現在這么嚴重的后果。

　　影響到了那么多的人，卻還沾沾自喜，沒有認識到問題，以后都不會這樣做了。”

　　莫桑表情平靜地想了一會，才給出回答。

　　羅拉可以想通，他是開心的，只是剛才逗她的興致，忽然消失了。

　　“你能想通，我很開心。”

　　“那么，我現在要重新請求一次。”

　　莫桑還沒從矛盾的情緒中走出來，羅拉已經深吸了一口氣，吐出。

　　“莫桑，請你教給我對付銀龍王的辦法！”

　　“什、什么意思？”

　　莫桑的表情肯定很適合用‘愣住’這個詞來形容。

　　這個女人真的知道自己再說什么嗎？

　　“雖然我的做法是錯誤的，但是也不能證明龍津院的保守策略就是正確的。”

　　這是很難解釋得通的事情。羅拉遲遲沒能抓住重點，磕磕巴巴地比劃著手勢：“我還是沒辦法認同龍津院的做法，但是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魯莽，不顧其他人的安全。我想要找到正確的道路，把目標先定得低一點，不是什么被寫進書里的人，那個，我的意思，其實是……”

　　她越說越語無倫次，莫桑安靜地聽著，知道對方是在表達什么。

　　“不用解釋，我知道了。”

　　羅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都沒明白自己表達了一些什么，卻聽見莫桑‘說下去……’三個字。

　　一輪滿月從山峰背后探出半個身子，兩個人的影子落在灰渣色的地上，一近一遠。周圍一片寂靜，只剩下羅拉一個人的聲音。

　　“我了解過，銀龍王還沒有真正離開，它呆在附近的山脈里，山火沒有停，狀況未知。

　　雖然它暫時沒有造成什么影響，但是繼續呆下去的話，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么。

　　事情是我造成的，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都應該承擔現在的后果。

　　我想要的不是狩獵的辦法，而是把它趕回原來領地的辦法，你可以幫我嗎？”

　　羅拉把準備好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莫桑看著她真摯的表情，這一次點頭同意了。

　　“如果只是讓它返回到原來的生態區域，我確實也想要做。

　　但是也確實拿不出可靠的辦法……

　　因為只是你告訴我的那些情報，實在太少，沒辦法真正的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