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有話好好說——”林麗婉很無奈，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要臊紅了。

　　她也覺得李德穆剛才的提議不能接受，可人家上門是客，總得留點面子，保留基本的禮儀，哪能這樣直接甩臉子。

　　“唉，對不住了，老蘇就是這樣的急脾氣。”

　　“沒事，沒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話雖然這么說，但氣氛還是尷尬了。因為蘇大福的犟脾氣上來了可就一時半會下不去，他黑著臉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雖然林麗婉盡力緩和氣氛，李家父母也很配合，但總是恢復不到原先的融洽。又吃了幾口菜，尬聊了幾句，李家父母就站起來告辭，林麗婉送他們出去。

　　蘇大福黑著臉坐在房子里，干脆連樣子都不想裝。

　　林麗婉送他們來到車邊，“真是對不住，就這么匆匆忙忙走了，都沒能好好招待你們。”

　　“沒關系，本來早就想來拜訪的，公司事多，一直沒能來，這次抽空來了，就是想跟親家們先認識一下。”嘉言的媽媽叫嚴美薇，跟來時一樣親熱地挽著林麗婉的胳膊。

　　“剛才老李提的，親家們考慮一下，就算是幫我們一個忙。當年我身體不好，一直沒能生個二胎，所以老李一直被他兄弟笑話，說他要絕后了。所以老李心里一直有個念想，想要個姓李的孫子。”

　　嚴美薇說得情真意切，說到沒能生個二胎時一臉的難過和失落，林麗婉甚至感覺到拉著自己胳膊的手稍稍顫抖了一下。

　　“我能理解，我回去跟老蘇再商量商量。”林麗婉只能打太極，不過以她對蘇大福的了解，知道這很難。

　　李德穆、嚴美薇上了車，親切地揮手說：“親家再見！”才開著車緩緩離去。

　　等車出了小區后，嚴美薇才開口：“剛才在蘇家怎么說得那么直白呢，也不知道緩和點。”

　　“這種事本來就要攤開來說，”李德穆毫不在意，“錢的事更要直接說，這樣才更能看出他們的秉性。”

　　“你就不怕談崩了吶。”嚴美薇說著又皺了皺眉頭，“蘇辰爸爸的脾氣有點沖啊，嘉言和蘇辰結婚后不怕……”

　　李德穆聽了卻哈哈笑，“這脾氣還算好啦，如果換成我，可能當場就將人攆出去了。”

　　“你別擔那么多心，我看他夫妻兩個，都是講道理的實在人。再說，咱女兒結婚后又不會跟他們長住。蘇辰現在也在杭州工作，跟咱們更近呢！”

　　嚴美薇覺得也是，不由寬心了些。心里又想起些舊事。

　　李德穆創業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開始時做過燈具，做過電話機，做過電子配件，攢了資本后認準智能家居行業，這幾年企業才算是發展壯大起來。所以她這個老板娘以前也是一直跟著苦干，哪里需要人手就頂哪里。

　　嘉言兩歲時，她曾懷過二胎。可是當時有一個大單趕得很急，她在廠里連著加了幾天班，因為趕著發貨，還親自打包。等貨發出去了，她也累得倒下了，孩子也沒保住。

　　后來她常常想起那個未成形的孩子，覺得那是個兒子，可是因為她這個當媽的沒福氣，沒留住。

　　李德穆看到老婆神色哀傷，知道她又想起了孩子的事，“薇啊，別去想了，是我命里只有一個女兒。再說，我們女兒挺好的，不比別人兒子差，再鍛煉幾年就能接班了，到時，我就退休陪你。”

　　小區里，林麗婉上樓回家，看到蘇大福還黑著臉坐在那兒，心里更起嗔怨。

　　她開始收拾桌子，等會兒菜館的人會來拿碗碟。

　　看到桌上的菜都還沒怎么吃，想起自己還跟兒子保證過會好好招待未來的親家，這下怎么跟兒子交代呢！

　　抱怨的話不由脫口而出，“老蘇，你有意見就好好說啊，怎么能直接發脾氣呢？這樣多不好，等會兒怎么跟兒子交代呢？人家怎么看我們呢？”

　　蘇大福這會兒正像個鼓圓了氣刺豚，哪經得起一點外來刺激：“我干嘛要給兒子交代？我才是他老子。”

　　“人家就根本沒把我們放心上，我干嘛還要管人家怎么看我？他們有一點尊重我們的意思嗎？有幾個錢了不起啊——

　　就想拿錢砸我，以為我會為了幾個錢就把兒子送給他，就把孫子送給他？做夢吧！我老蘇才不是那樣的人。

　　虧我還以為他們是真心來談婚事的，誰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按好心，上次想搶我兒子，這次又來搶孫子……”一口氣說到這兒，蘇大福累得夠嗆，連喘幾口氣后，才覺得呼吸暢快了許多。

　　“跟兒子說，這婚事沒得談，趁早分了。”

　　林麗婉停下了手，“怎么能這么說，可以再商量……”

　　“商量個P，我蘇家的長子嫡孫怎么可能去姓李呢？”蘇大福急得口吐芬芳。

　　林麗婉終于忍不住內心的燥怒：“什么長子嫡孫，大清早亡了，你家又沒王位要繼承。”

　　“那他李家有王位要繼承啊——”

　　“最少他家有產業要繼承……”話一出口，林麗婉就知道糟了，可是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的。

　　果然，蘇大福像只暴躁青蛙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你怎么能幫別人說話？”然后對著林麗婉開啟了機關槍式的抱怨。

　　難道因為孫子姓蘇不姓林，所以她就一點也不關心？別忘了她現在也是蘇家的人，入了蘇家族譜的……

　　聽蘇大福吧啦吧啦說個沒完，還越說越來勁，林麗婉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更何況蘇大福說什么姓蘇姓林的，更是讓林麗婉想起了一樁舊案。

　　因為她跟蘇大福都是獨生子女，當初結婚時說好了生兩個孩子一邊姓一個的。可是她生下第二個孩子的第二天，蘇大福就悄悄地一個人去把孩子戶口上了，登記的名字叫“蘇杭”。

　　等林麗婉知道，他就嘿嘿傻笑。

　　“老婆，我覺得兩個孩子都姓蘇，蘇辰、蘇杭這樣聽起來才像是親兄妹。況且，蘇杭這名字多好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一聽這名字，別人就知道是個跟你一樣漂亮的小美女……”

　　竟是任由林麗婉如何抱怨打罵，也不肯去改名字。

　　當時林麗婉的父母對此也是頗有怨言，但念在蘇大福一直表現不錯，做事殷勤的份上也只能算了。不算也沒辦法啊，難道還能真讓女兒為此離婚不成？

　　到最后，兩老人家反而來勸女兒算了，不要計較。

　　這會兒，林麗婉想起往事，覺得當年蘇大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現在是食古不化，新怨舊怨撞在一起，再也忍耐不住，把手中的碗筷一擱，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你說什么呢？我姓林就不關心你蘇家的事，當年是誰偷偷把姓林的孩子改成姓蘇的？”

　　“我們現在是在講李家的事，你扯什么舊事。我們談論的是兒子的婚事，你扯到女兒身上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