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李德福才到家，被司機小陳扶著走進客廳，一直在客廳等著的李嘉言忙跑過去扶住另一邊，“怎么了？”
“王總陪馬總吃飯，一起多喝了兩杯。”小陳忙解釋。
“我沒事。”李德福擺擺手不讓人扶他，自己走到沙發坐下，然后問女兒：“你媽呢？”
“媽在房間里，云姑在給她做艾炙呢。”李嘉言轉身對司機說：“陳哥，你趕緊回家休息吧，辛苦你了。”
小陳放下公文包和外套告辭離開，李嘉言走到父親身邊，“爸，我扶你上樓。”
兩人走進書房后，李嘉言才開口問：“馬伯伯那兒怎么樣了？”
“唉——”李德福嘆著氣在書桌后坐下，“估計要走破產程序了，主要是老馬他自己已經不想掙扎了。”
“可惜他那廠子，這兩年為了環保，更新了全部生產線，都是德國進口的機器！可惜了！”
李嘉言往保溫杯里倒了水，輕輕放在父親面前，在書桌對面坐下，沒有插話。
“紡織行業利潤本來就很薄，加上環保方面的投入，差不多就是勉強保本零利潤。本來你馬伯伯他還是想把廠子繼續做下去的，畢竟有那么多工人要吃飯……
前兩年，他兒子留學回來了，看不上紡織這個夕陽行業，要學別人投資新興行業賺快錢賺大錢。你馬伯伯只好由他去，不料投啥虧啥，炒原油虧了，做平臺虧了，捧網紅做直播更像是打水漂……大概總共折騰進去了二、三個億，公司的流動資金全被用光了，現在原材料的貨款都付不起，只能停產了。”
“現在他很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讓孩子老老實實找個地方上班。”說到這里，李德福也很感慨，“當年我不讓你出國，讓你在國內讀大學，他還說我老土呢。我當時就跟他說，要想孩子能接上班就要帶在身邊手把手教。”
“那五千萬……”嘉言插了一句。
“估計要我們還了。家和集團其他的資產都已經抵押光了，就錢塘區還有幾套公寓，原來是給他們公司的技術人員住的，可以抵押給我們。明天找人評估一下，然后辦個手續。周一讓銀行的人過來，討論一下這筆錢怎么還。”李德福說完，抬手按了按頭皮，做了個深呼吸，發現入鼻有一股梅香，“后院的臘梅開了嗎？今年開得比往年都早啊！”
“還沒，這是蘇辰帶來的，放了一瓶在書房。”嘉言指指背后的架子，景泰藍花瓶，蒼勁的枝條，玲瓏的花朵，看著甚是雅致。
李德福這才記起，今晚原來是叫了蘇辰過來一起吃晚飯的，“他現在全好了吧？過兩天有空再叫他來陪我喝一杯。”
“好了，”李嘉言想起前面蘇辰說的話，忍不住微笑，“今晚我跟他說了家和的事，他說要不要去把房子抵押了貸款，幫公司還錢。”
李德福聽后也哈哈笑了兩聲，“他有這個心就行，抵押房子就不必了，公司還沒困難到那一步。”
他站起身，在房子里走了幾步，“要不，你跟他說說，辭職到公司來工作怎么樣？公司不需要他的錢，更需要他的人。”
李嘉言看了李德福一眼，這話父親其實已經說過N遍，自從她和蘇辰確定戀愛關系，父親就一直想想讓蘇辰加入公司。可是她覺得應該尊重個人的追求。
不過她現在不想和父親談論這個問題，要不然父親肯定會說，還不是為了你好，我老了，再干幾年就要退了，到時公司就要交給你，不是怕你一個人太累……
她只好顧左右而言他：“爸，我們的智慧防疫衛生間是否要……”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嚴美薇的聲音。
“父女兩個都出來喝糖水啦！別老談工作，工作是永遠干不完的，要學會休息。”原來是嚴美薇已經作完艾炙，出來叫人吃宵夜，
“媽，你再這樣喂下去，到時候婚紗就穿不下了。”李嘉言走到門口挽著母親胳膊撒嬌。
“放心的，不會的，我看你這幾天又瘦了，我還擔心你太瘦，到時撐不起裙子。”嚴美薇拍拍女兒的手，又朝李德福喊了聲：“你也下來喝一碗，解解酒。一身酒氣，把臘梅的香氣都給沖了。”
樓下的茶幾上，云姐已經將三碗銀耳雪梨紅棗蓮子湯端上來擺好。
李嘉言知道在家里是拗不過老媽的，只好乖乖拿起勺子。
李德福嘴里一邊說著“我不愛吃甜食”一邊卻三口二口就將碗里的東西消滅了。
嚴美薇笑瞇瞇地說：“要不要再加點？”
“不要，我不愛吃甜食。”李德福嚴肅地搖頭，打開側邊柜上擺的一個盒子，取出一對健身球，拿在手里轉了起來，不時發出低沉的碰撞聲。
這對健身球是讓人用黑檀木車的，拿在手里重量感十足。前幾年流行盤珠子，大佬們喜歡一有空就戴上白手套，拿串珠子擼啊擼。
李德福覺得自己又不念經，裝模作樣拿個手串念珠轉來轉去實在不過癮，就讓人幫他車了幾對健身球。別人盤那小手串的時候，他就掏出兩只大球“哐哐”地轉個不停，還成了圈子里一道與眾不同的風景線。
有人問他，別人盤珠子，是因為覺得那算個文玩，可以附庸風雅一番；你轉個大球算什么？
“健身啊！常玩健身球可以有效保健大腦，這可是有醫學證明的，健腦益智、預防老年癡呆。”李德福振振有詞，將兩個大球在手里轉得飛快。
那黑檀木球被轉得多了，居然也有了“包漿”，看著跟黑玉一樣瑩瑩發光。所以還帶歪了不少盤手串的人，改盤健身球。
“對了，有一件事，親家母說，她們那邊送嫁要成雙成對，到時要請兩個舅哥一起過去。你看，我們請誰比較好？”嚴美薇想起了一件事。
嘉言是獨生子女，自然沒有親兄弟，但堂、表兄弟還是有的。
李德福大哥李德海家就有兩個兒子。
可是對這兩個大侄子，說真話嚴美薇是看不上的，所以她又加了一句：“婚宴上作舅哥的，肯定是要被敬酒的，所以最好除了要有酒量，還要能說會道，去了可是代表我們家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