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站在甜品店的門口，一個人叼著沒點上的煙刷手機。今天約定的地點在這里，但是對方還沒來，斯科特還不想現在就走進這家邪門的店。

　　手機屏幕上一張張劃過的，是一些被黑客入侵的網頁截圖和一些暗網論壇的聊天記錄。這些網頁上有的被黑客大張旗鼓地在首頁上打上了“cwaoo_31452”的標識，頗有一翻在一些暗網論壇上，“cwaoo_31452”這個ID也有不少活躍的帖子。

　　淦！這個喬納森怎么這么能作死，能活到現在都真是命大！

　　這些屁事搞得斯科特有些頭大，索性就關掉放下手機，雙手插兜向街道兩側張望。周末的下午，古樸的辛普森街格外愜意。慢悠悠走過的情侶，慢悠悠晃蕩的樹枝，連緩緩開過的騎車都在噗噗地吐著一小團一小團的氣。

　　格洛麗亞應該馬上要下班了。找到兩人同時休假的時間并不容易。

　　這也許就算是兩人第一次約會。斯科特不自在地撓撓頭，他現在覺得自己把手放在什么地方都覺得不妥當。

　　事實上，斯科特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擅長應對女人，這些甚至可以說是知識盲區。當然蒸汽教會里也有一些女同事，但工作上沒有男女之分，只有序列高低與事務銜接。在這方面，他完全沒有思考過同事們是不是女人對他有什么關系這種事。

　　斯科特感覺圣朱莉之戰后的這段時間，就像一場搖晃不定又過于甜美的迷夢。

　　在確定格洛麗亞受到不明污染之后，斯科特就一意孤行地搬進了格洛麗亞的小公寓，單方面宣判對格洛麗亞進行一周的24小時監視。十二年前那個被邪神污染侵蝕的隊長是他永遠梗在心頭的尖刺，只是一絲既視感就能喚起他全部的神經質。斯科特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次如果無法拯救，便第一時間抹殺這個風險上。

　　但這次被污染的格洛麗亞似乎過于平靜了。比起斯科特所警惕的瘋狂與殺戮，腦子混亂的格洛麗亞更多是認知的紊亂和失去非凡力量的不習慣。

　　這個原本堅強凌厲的暗夜玫瑰，在這些傷痕下露出難得的無助。被污染嚴重干擾的一周里，格洛麗亞會推著她的輪椅，在她的房間里橫沖直撞。失去方向感的她會沉默著對著墻不停地撞擊，卻怎么也到達不了一邊的房門。她還會開始對著沙發胡言亂語，起初還能聽到明確的語句，后來就是聽不清的嗚嗚哇哇，最后格洛麗亞便趴在隨便什么地方，使勁地壓著自己的下顎，堅決不讓自己說出什么不能說的東西。

　　“那首歌……在我的腦海里不停地響……它——如果我張嘴唱歌，請及時打爛我的嘴。”

　　現在斯科特才知道格洛麗亞出身于教會的唱詩班，雖然這種傷勢對那些吸血鬼醫生來說不值一提，他無法想象當時的格洛麗亞懷著怎樣的心情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種話。

　　或許格洛麗亞比他想象的還喜歡唱歌，在女生高翹的雙馬尾下，也許是小心翼翼地藏著一份鮮活。

　　在監視格洛麗亞的一周里，斯科特在格洛麗亞的公寓里發現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整潔的黑色櫥柜里裝著明亮可愛的洗頭毛巾，現代簡約的書架上擺著顏色各異的唱片，綠色的植物旁擺上了一排Q版公仔。這個黑白灰的房間竟也生機勃勃起來。

　　但要說最令他匪夷所思地，是最終清除污染后的那個夜晚，神志清醒的格洛麗亞端著一臉堅毅決絕的表情，直直地指著斯科特大聲說道：

　　“請和我交往吧！”

　　那架勢說是告白，更像是宣告一場戀愛戰爭。即使當時格洛麗亞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果子。

　　想想幾天前還在嘲笑喬納森那個小子，一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就支支吾吾不知所言。現在看看自己也半斤八兩。

　　我是不是也該為那個女人準備一些小禮物？斯科特在秋風中向空中吐出一團團白氣，坐立難安地搓搓手。也許應該準備一條黑曜石的吊墜，或者一束莊重典雅的黑玫瑰，現在自己的這次第一次約會是不是太隨意了？但他實在沒什么這方面的經驗。

　　斯科特渾身不自在地在原地抖抖身子。在一個人來人往的街上傻站在在別人店鋪前，總歸顯得有些尷尬，。當然，可能更多的是來自“第一次約會”的笨拙。

　　忽然斯科特靈感一動，抬頭一看，格洛麗亞風風火火地一路小跑來到他面前。

　　“抱歉，今天交班的是新人，耽擱了一會兒。”

　　“咳咳，這個……沒事的，我也剛到。”

　　即使是以“約會”的名義見面，格洛麗亞仍然穿著一身黑風衣。她今天其實還是翻了翻衣柜的，只是發現自己除了這些職業性的衣服外實在沒有什么適合小女生的了——好吧，即使有她也不敢穿。

　　兩人都不知所措地站在甜品店門口，閃爍著眼神不知道下一句該聊什么。

　　我們應該牽起對方的手嗎？應該幫忙脫下對方的外套嗎？其他情侶都是怎么做的？

　　最后幾番躊躇下，斯科特尬笑著推開門。

　　“我想我們先進去再說。”

　　這家花哨的甜品店里仍是老樣子。大廳里看不見那個神秘莫測的瘋老板，只能聞到從廚房里傳來的陣陣芳香，那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依然做在收銀臺上玩著掃描槍。

　　兩個坐在卡座里，對視一眼張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斯科特感覺自己這幾天似乎有太多的東西想要說了。自己多撿到了一個特別好用的小弟，教會多給他發了一筆不小的獎金。上司博諾瓦殿下開始關注他，發現他談了一個黑夜教會的女友還問為什么不找個蒸汽教會的，他當時回答博諾瓦殿下說蒸汽教會里就沒幾個女的……

　　可這些七零八碎的瑣事在爭相涌出時，卻被斯科特的緊張與茫然堵在了嗓子眼，急得斯科特在心里痛罵自己十二年的腥風血雨都他媽過到狗身上了。

　　“唔……我們……要不要先點些什么？”

　　最后打破尷尬的是格洛麗亞。她伸手呼喚服務生，然后埋頭和斯科特看著菜單。

　　“我想……我想要一個草莓慕斯，麻煩你了。”

　　“好的，請稍等。”

　　一個清冷而熟悉的聲音在二人上方響起，驚得斯科特動作一滯，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現在站在他們桌的服務生，赫然是他的上司、博諾瓦?古斯塔夫！他一本正經地拿著紙幣，認真而面無表情地等待客人們的點單！！

　　斯科特咣當一聲從沙發椅上掉了下去。

　　“……博諾瓦殿下！您怎么在這里、還打扮成這個樣子。”

　　“我在這里打工。”博諾瓦的聲音毫無波瀾，好像打心底覺得這事情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這是我父親大人的旨意，主也開恩允許我另某一份簡單的臨時工。”

　　簡單的臨時工。

　　斯科特感覺自己腦袋有點宕機。

　　“……那……那您……在這有工資嗎？”

　　“沒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