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斗智

　　開始，羅天只是覺得，喝涼水也有塞牙的時候，賊偷咱，總強過咱去做賊吧。平安無事過日子是他的信仰。即便報案，估計人家也難得空閑，那么多大案要案堆著，一支后視鏡哪比得上。后來第二次丟了后視鏡，他就窩火了，看這樣子是被賊瞅上了。他再不敢把車放門口了。每天回來就在家門口轉啊轉，大禹轉世似的。本來好長時間他就聽賊的了，再怎么費勁，他一定在小區里找個旮旯停車。沒想到，這次他稍一疏忽，把車放在外面，又著了道兒。

　　他也去小區保安那里看過監控，這錄像真的是沒法看，除了一片模糊，就是模糊一片。灰茫茫的屏幕上，偶爾一陣晃動，鬼似的一個白影，根本看不出人樣。保安說，這也就是老熟人有情面，要不，這樣的錄像，除了公安局辦案，一般人也沒資格看。羅天苦笑不得地告辭。

　　他在門面房前走了幾個來回，看到自己停車的地方，賊手腳很麻利，留下的線索不多，連個腳印都看不到。沿街房照樣做買賣，馬路上依舊車水馬龍，這似乎預示著，羅天還有可能再次被盜，而他也只能跺幾下腳。這情形充滿了嘲弄，這仿佛是在替他生活中所有的麻煩嘲笑他，這次他絲毫沒退縮就接招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這樣沒良心。

　　這天歇班，他把車修得好好的，熄了火，人卻留在車上躲著，看看夜里會發生什么事。可是，他守了一夜，毫無動靜，他自己卻困倦得睜不開眼。這個法子顯然不好。天亮了，他回家躺一會兒，卻睡不著，腦子里一直和賊打架。就在夜里，夜黑風不高的半夜時分，仿佛有一個黑衣人，專門暗中觀察他，等他把車停在小區門口，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洗劫一空。這樣的陰謀，專門針對他自己。他越想越生氣。

　　又一個黑夜即將到來。他步履匆匆，沿著河堤由南向北急行軍似的走著，他以為是在散步。他的腦子高速運轉，提線木偶似的，把他牽引到這里。這一帶是新開發區，幾家廠房有的建起來個大概，有的已經投入使用。修好的馬路四通八達，連路燈和交通指示燈都全了，卻幾乎看不見車輛通行。跟鬧市區車輛緊緊卡在一起的擁堵相比，這情形有些詭異，就像織好的網旁邊，肯定暗伏著一只黑寡婦。要不了多久，這些路上，肯定也是車輛賣場一樣，密密麻麻的，喇叭聲，飛塵，碰撞，糾紛，甚至官司，一樣不缺。過了葦河大橋，也許是因為松軟的土地和衰草，他的腳步慢下來。這一帶他不很熟悉，他四處看著，心里詫異：真快啊，聽說這里建新區，也就是那么一句話，可眼前，廠房，馬路，大橋，河堤的綠樹草叢，都已經把不著邊際的規劃變成實實在在的一處風景。日子是越來越好啊，盡管他知道過得不輕松，老是有這樣那樣的糟心事，可是，日子還能過。這么一想，他就不那么郁悶了，吁一聲，背著手，欣賞著落日后河兩邊的景色。

　　他往下走了幾步，灘涂亂草雜樹中，隱約瞥見下面一個古怪的東西，一個軟踏踏的玩意兒，有鼻子有眼。看著遠處的廠房，他只納悶了一小會兒。突然間，想都沒想他跨出兩步，下到河灘一把撈住那玩意兒。趁四下無人，又四腳亂刨，掙扎一般爬回大堤上。河水并不涼，時候遠沒到冷的時節，他卻直打哆嗦。他把夾克拉嚴實，像來時一樣，幾乎小跑著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