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三世界忽然安靜。
就連滿臉殺意的黑化紳士,都下意識中斷歌謠,意味難明的腔調逐漸消失。他沉默地扭著腰,木制脊骨已經長好血肉,但下一刀還在原地。
嗯?
阿甘佐躲開飛撲的葛瑞絲,卻沒等來稻草人的撲殺,抽空回頭一看,那家伙正擺著歌唱家的矜持姿勢,似乎準備再來一首。
不對,好像不太對勁。
目前看來,那位黑·稻草人,似乎只有開腔高歌之后,才能有接近瞬移的恐怖刺殺能力,盡管這限制很大,但依舊不符合噩夢世界的構筑條件。
暫時安全的阿甘佐,習慣性地胡思亂想著,耳邊還有黑·稻草人的尾音,第二首活剮之歌即將開腔。
到底是,哪里不對?
......
“嗚嗚...嗚~aea~alex~”
又開始了。
又要被當成案板上的生魚片了嗎?
烏云之下還有一段距離,如果全部精力放在躲閃葛瑞絲的行動上,再次高歌的稻草人能活剮他十回!
到底...哪里不對?
“ae~la~ea~”
稻草人的聲調貼合著風與屋檐,正準備訴說古曲中的故事,當然,也會順手清掉不聽話的觀眾。
阿甘佐不聽話,所以是被清除者,這歌謠充斥著對他的惡意,好幾次差點打斷他的思緒。
很煩躁,阿甘佐再次凝神,目光直視門梁上的半吊子歌唱家。
“父神賜予我力量!!”
他高舉胡瓜,反手一抽讓葛瑞絲在半空旋轉三圈半,得此空閑,反倒朝向黑·稻草人沖鋒。
死戰之!
頗有騎士先賢的豪邁感。
黑·稻草人笑著,嘴里的音節穩健如山,就在第一段落即將高腔的前一刻,他閉上眼,不想看見這位騎著椅子沖鋒的搞笑騎士。
身后,葛瑞絲扶著臉飛撲過來。
阿甘佐一瓜前揮,嚇得稻草椅直接前屈,后翹的雙椅腿捅開少女并穩穩定立在半空。
阿甘佐屏息凝神,他在等,在等稻草人出刀的最高尾音。
“laeaa...alik!”
葛瑞絲鍥而不舍,再次撲殺過來,阿甘佐頭都沒回,直接一擊回馬瓜,穿透對方的雙臂間隙,一瓜頭捅在少女鼻梁上,并在其雙臂回收的同時,控制草椅向前,完美躲過來自惡鬼的爪擊。
“ali...lilila!!!”
就是現在!阿甘佐仰天大吼!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a...”
“奔馳地駿馬!像颶風一樣!!”
“qi...”
“一望無際地原野!!”
“......”
“隨我...唔星星點燈?”
稻草人面無表情。
“總是聽見水手說?他說風雨中...”阿甘佐的聲音越來越小,忽然感覺第三世界的所有目光,都聚焦于自己唇舌間。
他,忽然不敢唱了。
騎士輕輕拍著胯下,稻草椅腿十分配合,它提溜著小碎步,不斷靠向黑云所在地。
在場者開始回神,葛瑞絲吐出嘴里的灰,遠處的桌椅并排狂奔,獨踩門梁的稻草人似乎在微笑,所有人都看不清臉,但耳邊有那接近嘶鳴的嘻語聲。
“颯!”
黑化の紳士裂開獠牙,不放狠話就俯沖下地,胸與地面幾乎平齊,下一瞬如炮彈般直沖阿甘佐!即使沒有先前的偽瞬移能力,他這基礎速度,也不是一根胡瓜能抵抗的!
但是,意外中的意外出現了。
在空中好死不死的倭瓜,忽然整合所有絲線,地上的葛瑞絲瞬間解體,宛如錄像中被打碎的陶瓷,在鏡頭之下不斷倒放,而踏進畫面的稻草人也在慢放,直到少女的碎片,死死地裹住獵手軀體。
嗯?
比起一名亂入的搞笑騎士,那位第三世界的締造者,沉迷于cos哈維爾三世的丑陋男人,似乎更忌憚與之制衡數十年的黑·稻草人。
但,還是不對勁。
正因異化葛瑞絲的牽制,黑·稻草人的速度大大降低,阿甘佐見狀趕緊揚瓜奔騰,身下的草椅也極為配合,四條腿盡管同手同腳,但速度絲毫不差。
風聲與追逐聲交替出現,鼻息間還氤氳著珍貴的卡卡之血,一切都那么美好,只要埋頭沖向烏云之下,阿甘佐忽然想起前世的童話‘堂吉訶德’,那位沖向風車塔而亡的天真騎士,似乎比自己更加耀眼。
至少人家,騎的是馬。
黑·稻草人發了瘋般四肢著地,破碎的葛瑞絲茍延殘喘,在貼近阿甘佐僅不到三米時,用盡全力錮住身體,她的臉皮被貼在胸口,嘴唇咧開還有聲息。
“逃出去。”
阿甘佐聞言,身體有些僵直,但烏云之下已近在咫尺,顫抖的雙肩仿佛在掙扎,而黑·稻草人愈加瘋狂,已經沒有任何人形模樣。
把視線挪到正面,阿甘佐并沒有任何悲傷神色,而是緊皺著眉,神情像極了攻略超綱題的學霸。
還是,很不對勁啊!
在椅背上,阿甘佐輕輕閉眼,無視風中的血腥殺意,他在回溯并斟酌入場后的思維域。
從開始到結束,每件情報都一一刻錄,并安插在它該有的位置,一張簡陋的形勢圖映照在腦海中。
嗯?
沒有紕漏。
因為入場后的所有經歷,都是紕漏。
是這樣啊。
跳進烏云的前一刻,沒有馬鞍的騎士離開坐騎,他閉著眼往后平躺,少女的臉皮在胸口扭曲,奔騰而來的黑稻草人也有慌張神色。
“嗯?果然。”
騎士隨意地躺在地上,前沖的草椅在穿越屏障前及時止步,在場的人與構筑體同時安靜,僅有那半空中的窩瓜,依舊保持著人性化的猙獰。
“你們演技不錯。”阿甘佐躺在地上,朝著天空暢快地拍拍手。“還不放我出去嗎?你就像...怎么說呢?被將死棋還不承認的公園大爺。”
黑化的稻草人揮舞利刃,尖銳的尾指幾乎要刺到騎士眉心,但他連眼皮都沒多抬半分。
“那我一點點...解剝你。”阿甘佐笑的很舒心。
“先不說存在感比風還薄弱的主線任務,僅舉例三大通關前置,葛瑞絲、破產版哈瑞爾、黑白稻草人·哈爾,暫舉例葛瑞絲。”
“如果她是通關的祭品,那么我必須先找到完整頭顱的父親,再找到尚未淹死的弟弟,并且始終無法見到攜帶‘集會信簽’死去的母親。”
“但目前出現的三類親屬,噩夢類的母親沒死,無法滿足墳場條件,尋親類的父親死在門邊,無法滿足‘淹死弟弟’的條件,至于行為詭異的蔬菜湯類,你不該抹除死去的母親與弟弟,卻留著屋外的狗尸。”
阿甘佐扯來草椅,讓四條稻草纏成一圈,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再說破產版哈維爾。”
“他扮演著試圖瓦解騎士心理防線的角色,這種單獨召見的情形,的確會讓人覺得,之前的騎士通關離開,是沒被第三世界的締造者動手腳。這樣就能極大程度緩解主線任務薄弱,且葛瑞絲一家不斷復制的諸多紕漏。”
“但是,作為一名締造者,曾掌控稻草人的復生亡靈,他的抗壓能力不該那么薄弱。”騎士大字躺下,在草地上不斷擺動著手臂。
“我的傷消失了,還不出來見一面嗎?”
黑·稻草人收攏利刃,烏云之上不斷輪轉,原本的紳士人格再次出現,未等他弓腰行禮,只見阿甘佐擺擺手。
“別裝,似模像樣終究還是傀儡。”
哈爾:“……”
天空一如既往的安靜。
所有人都在聽騎士自導自演的單口相聲,這感覺很怪,但很真實。
“倔犟老大爺,你一定要我都說完啊。”
無人回應。
阿甘佐從椅腿上扯下一塊麥穗,雙眼似乎有些疲憊,在眾敵環繞間愜意地打著哈欠。
“黑白稻草人,顯而易見的紕漏,接近無解的高歌刺殺,還有本性純善的白面,善與惡從沒有明確界限,惡人服罪并點燃余生,那是大善,善人終老為求續命,殘害無辜為極惡。”
“你不該,將白面構筑成絕對的純善,也不該窺探我的過去,擬造出‘斯卡爾’的老朋友身份。”
阿甘佐坐起身,隨意地瞄瞄稻草人。
“斯卡爾的善,是極惡后的彌補,如果他是你的小主人?那你應該點起雪茄走私火槍,在火酒與憐靈花的會場上大殺四方,在騎士列軍前拔刀死戰,在絞刑臺上高唱‘挺翹的伊莉莎’。”
“懂了嗎?藝術家先生?”
稻草人的嘴唇微微張合,終究沒吐出那古典紳士獨有的尾音高腔。
真是丑陋。
......
“你很奇怪。”
眼前的光景紛紛破碎,騎士的身后折射出接近圣山穹頂的金色光芒,阿甘佐的雙腿肆意舒展,飽滿的麥穗將他支撐起來,眼前與視線盡頭,在數秒內長滿如黃金般耀眼的圓滾麥穗。
于烈陽下,一座枯瘦的人型十字在他背后升起,戴著草帽的頭顱左右活動,然后摘下自己的雙臂。
“你真的很奇怪。”
稻草人坐在騎士身邊,兩人背影如多年老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