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和林姿蹲在草叢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而那個御妖師,從大聲的求饒,漸漸也變成了有氣無力地咒罵。
解除誓約圣痕的過程,對雙方來說都是無比痛苦的。
“當~”
好像有無數片玻璃在空地上被甩成了碎片。
“啊!!!”隨后,響起了那個男人長長的慘叫聲。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抬頭望了過去。
此時,那御妖師已經沒有聲音了,無數條棕蝮蛇先后將毒液注射在他的身體里。
序列七棕蝮蛇的能力,是“土毒”,即可以將土系妖力源源不斷地化作劇毒。
而此時,按那御妖師的被注射的劑量,神仙難救。
而那半條棕腹王蛇,則有氣無力地游離了那御妖師的身軀,而它額頭那誓約圣痕破碎的位置,已經血流成河。
它周圍的棕蝮蛇已經圍城了一個大圈,焦急地發出“嘶嘶”聲,但蛇王的震懾讓它們不敢靠近。
“不對,你看,看那邊!”洛川指著另一處異常的場景,對著林姿說。
“怎么了?”林姿順著他的手指指向看了過去。
棕蝮蛇群現在分成了兩派,一派圍在棕蝮蛇王中央,隨著它的游動而移動著。
另一派,卻似乎拋棄了棕蝮蛇王,聚集起來,彼此之間似乎在不斷爭奪著什么,不時爆發出激烈的爭斗。
過了一會兒,這拋棄蛇王的那派緩緩歸于平靜,向著棕蝮蛇王的方向游走了過去。
這兩派,會合二為一嗎?
不對,這兩派彼此之間,并沒有先前那種協調感,反倒像是兩群野狼間的碰撞。
棕蝮蛇王停下了艱難游走的身軀,轉過身子,冷冷地看著那群游過來的棕蝮蛇。
果不其然,一條更加年輕,更加粗壯的棕蝮蛇從中緩緩游了出來,他直起身子,蔑視著只有半截的棕蝮蛇王。
衰老的蛇王,與年輕力壯的挑戰者。
正此時,老蛇王的擁護者們赫然分出來一小半,朝著年輕準王的族群游去。
而剩下那大半,也沒有對老蛇王忠心耿耿,而是再次發生內亂。
過了一會兒,第二位準王與他的眷屬們產生了。
三王分立。
應該是老蛇王與原先的御妖師解除誓約后,實力再次衰弱,富有野心的棕蝮蛇們又覺得自己行了。
洛川和林姿對視一眼,兩人都看見了彼此眼神中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你,行嗎?”
“我很行。”
“那我們就再往前蹭蹭吧。”
“輕點,別出聲。”
兩人偷偷摸摸地往前又走了一小段。
周圍甚至有不少爬行的棕蝮蛇緩緩游動著。
洛川看著近在咫尺卻對他毫無知覺的棕蝮蛇,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贊嘆。
“獵空豹本身其實沒有這么強大的能力。”林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動解釋道。
“跟你一樣,我也形成了特殊圣痕。”她指指自己的額頭。
“啥啊?”洛川愣了一下,這白白的額頭上,什么也沒有啊!
“看不見的。”林姿似乎見多了這種情況,“我們可是空系的。”
空系御妖師,是當今人族潛殺系御妖師的主流組成,全國一流大學也都開設著相應的潛殺學院·空系專業。
“那你還進來干嘛?”洛川反問。
“我說了,我們似乎還缺少幾場生死試煉,尤其是對空系妖物的生死試煉。”林姿解釋。
不同的特殊圣痕,有不同的生成條件,洛川也沒有多問,點頭表示了然后繼續專心看蛇。
群蛇混戰。
洛川很難形容面前這種場面,大概就是一群成了精的麻繩互相給對方打死結的場景。
不少傷痕累累的棕蝮蛇,直接被其余棕蝮蛇咬住身軀,強行吸收起妖力來。
而場上,兩條年輕蛇王似乎自己就先起了爭端,兩條蛇激烈地擰打在一起,蛇身扭轉摔打在草地上,發出“嘭”“嘭嘭”的沉悶響聲。
那老蛇王像是真正老了般,睥睨著四周的同時,也散發著一股英雄遲滯的暮氣。
洛川卻對這半條身子的老蛇王很有興趣。
半截身軀,追殺御妖師,破除誓約圣痕.....
換句話說,洛川很想知道,這蛇王垂死的時候,會想要做些什么。
場上,兩條足有數米長的年輕蛇王已經傷痕累累了。
他們已經打出了真火,兩條蛇死死咬住了彼此,蛇身不斷擺動著,砸向對方身軀。
枯黃鱗片掉落滿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土腥氣。
趁著戰事焦灼,洛川和林姿討論著這蛇王的問題。
“那個蛇王受的傷,應該是近期的事情,這么嚴重的傷,活不了太久。”
“而且那個御妖師的態度很奇怪,似乎除了恐懼,還有愧疚。”
“而且你看那個蛇王最后,拼著生命流逝加劇,也要與那個人解除圣痕,應該是對他死心了。”
圣痕尚未完全凝聚前,可以強行解除,極為痛苦,并且對靈魂,身軀造成極大損傷。
洛川似乎想起來什么,他有點不確定地說,“這挺像碩鼠和那個誓約師的。”
先前洛川曾襲殺過一只吃尸體的碩鼠,快要成功時,那碩鼠的御妖師自行跑路了,結果被幻尸樹生生勒死。
如果那個碩鼠活下來了,恐怕也會這樣,找它的誓約師報仇。
背叛與復仇的故事,多么老套,卻依舊在全世界輪番上演著。
許多人低估了英靈試煉,也高估了自己。
不是每個人都敢赤手空拳的面對兇狠嗜血的妖物,并且始終對自己的妖物抱有堅定的自信。
場上,左側的年輕蛇王靠著自己粗壯的尾巴,將另一條蛇王生生打得頭骨斷裂。
他是最先“叛變”的棕蝮蛇,也擁有最多的附庸。
而他,只有吞噬掉老蛇王,才能完成序列晉升,成為真正的棕蝮蛇王。
老蛇王似乎有些累了,它盤在原地,將斷裂的蛇尾包裹在懷中,同時抬起頭,感受著空中稀稀落落的雨點。
不知何時,傾盆大雨漸漸變小,最后變成了毛毛細雨。
雨滴落在它的眼眶中,又緩緩滑下,仿若兩行清淚。
它在回憶自己的一生。
被人飼養,繁殖,發現特殊的天賦,再被買走,培育。
那年輕蛇王發出一聲長長嘶鳴,向著那老蛇王游了過來。
速度很快,他對觸手可及的王位已經迫不及待了。
老蛇王的傷口沾上了泥水與雜草,此時仍在隱隱作痛、
但是它忽然不想回憶自己的一生了。
無趣至極,又有什么好回憶的?
年輕蛇王近了。
最后,老蛇王抬起頭,昂首挺胸,望向無邊夜空。
但,故事尚未結束,老蛇王閉上眼的剎那,卻感知到了一些突如其來的東西。
風聲,人的氣味與觸感,還有擦肩而過的年輕蛇王。
洛川伸手,拉了那蛇王一把。
那蛇王已經虛弱到無法反擊了。
為什么要救蛇王?林姿不明白,反問。
洛川笑著說,因為他抬望著星空。
負責治療的初春從洛川胸口處探出頭來,得到洛川授意后,她伸出手,綠光微亮,照耀著那蛇王斷裂的身軀。
空之結界外,年輕蛇王有些疑惑地搖搖頭,歪了?
剛剛那一剎那,老蛇王似乎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憤怒地四處巡視著,卻怎么都找不到。
于是他干脆大口吞噬起身旁的棕蝮蛇來。
一條條棕蝮蛇悲鳴著,被他活生生吞了進去。
周圍無數的棕蝮蛇,下意識與他拉開了距離。
吞噬完上百條棕蝮蛇后,那蛇王身旁已經空無一物,所有的蛇都在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激蕩著他的靈魂。
是為,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