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老鄭!快出來,有好事同你說!鄭大牙!鄭大牙!”
“好事?”
被叫做鄭大牙的行商,醉醺醺的從房間里走出來:“打從劍門關封關以后,我就沒碰到過好事......”
“鄭大牙啊鄭大牙。”
趕來報喜的漢子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拽住行商:“劍門關解封,滯留驛站里的行商都快走光了!要不是我念著你,現在說不定都要到白塘縣了!”
“什么?”
醉醺醺的行商又喜又驚,醉醺醺的酒意頓時就散了大半:“劍門關開了?三哥你可莫要唬我!”
“我唬你做甚。”
漢子往旁邊敞著門的客舍一指:“你看看,整個驛站,除了差役,可就剩咱們哥倆了!”
行商探頭往四下里一看,果然見驛站空落落半個人影也無。
“哎呀,哎呀!”
行商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喝酒誤事,喝酒誤事啊!”
也不怪行商這般懊惱。
劍門關封關時間不短,南北貨物流通渠道被斷,供應短缺自然會導致物價飛漲。
眼下劍門關解封。
頭一遭把貨物運進去的商人,必然能趁此良機狠狠賺上一筆!
可要是慢了。
等物價慢慢平穩下去,哪還能賺到什么暴利?
“三哥,你就別笑了!”
行商著急忙慌的沖回屋內,把衣物等隨身行李胡亂一兜,抱在懷里就要往驛站后院跑:“快走快走,晚了連口湯都要喝不上了!”
“不急,不急。”
漢子笑得一臉神秘:“你什么時候見過三哥有錢不賺?我同你說......”
漢子附耳過去,如此這般一番分說。
行商眼睛騰得放出光來:“還有這等好事?那宋家怎么......”
“噓!”
漢子趕緊捂住行商的嘴:“鄭大牙!這事你可得咽進肚子里,要是出去亂說,錢拿不到是小,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我曉得厲害。”
行商搓了搓手眼冒金光:“三哥,要說還是你仗義,這等好事都不忘拉上我鄭大牙,以后......”
......
劍門關。
丙號校尉左明快步走近兵營大帳:“將軍,都交代下去了。”
“哦。”
宋缺專注看著桌案,嘴里慢條斯理的問:“你找了多少行商?”
“計有七十三人。”
左明垂首行禮:“按照將軍吩咐,都是嶺南府出身的行商,每一個都能查到根底。”
“恩,辦的不錯。”
宋缺總算是抬起頭來,贊道:“左校尉不愧是宋相看重的人。”
“說來慚愧。”
左明眼神復雜的輕嘆:“相爺如此抬舉,我左明卻在劍門關蹉跎數載一事無成。”
在宋惜言和上代君王意識到兵權問題的時候。
并沒有選擇坐以待斃,如左明這等人,就是宋惜言悄悄使力埋下的暗子。
可惜豪族世家們,遠比預料中要果決很多。
剛剛察覺到危機萌發的征兆,就搶先一步發動兵變,把保皇黨連帶著上代君王一起送上了西天。
要不是后來宋家得遇仙人。
不費一兵一卒就占了劍門關,左明多半會惜身以求自保。
“劍門關有溫翎掣肘,一時無功也是正常。”
宋缺安慰了對方兩句,隨后又說:“宋相之仇,必有報償之時,到時還望左校尉出上一份力。”
“相爺臨行囑托,左明永不敢忘。”
左明說著說著面露猶豫:“可我等眼下勢弱,若文朝舉兵來攻,只靠關中這點兵卒恐怕抵擋不住。”
文朝眼下大義未失,若舉大軍前來,靠著區區一個劍門關,便是圍也會被圍死。
“無礙。”
宋缺嘴角微笑:“此事另有計較,左校尉且看便是。”
七十三個出身嶺南府的行商。
年齡不一樣,出身也不一樣。
有世代商賈之家,也有白手起家之人。
鄭大牙和王老三,兩個人就都是后者,從無到手拼出一身家業的兩人,相互扶持著都到現在,感情自然與平常不同。
兩人除了劍門關,輕車簡從,一路直奔北河府。
稍稍安頓就開始雇人挖土,風一般來風一般去,帶著數大車黑土像是掘到了黃金一樣高興離去。
對此。
當地人只當是趣聞,好生傳了兩天后,就淹沒在眾多奇罕古怪事情里沒了聲響。
目光回到劍門關。
卻說宋缺執掌兵營大權以后,就命人在關口前張貼了布告,寫明要納身世清白之人入伍。
因許諾的條件豐厚。
南來北往的行商見了,旅途上遇見人總是忍不住要提起一二。
很快周邊府郡縣治。
就開始流傳說前朝宰相宋惜言冤死上都,有仙人下凡襄助嶺南宋家,要清掃世間污濁換天下一個乾坤朗朗!
文朝有三山四水七府之地,緊挨著嶺南的就是梅川府。
梅川府的知府大人,最近就感覺很是煩惱,今日正好叫上手下心腹官員,來自己府上小聚順便議一議事。
“嶺南宋家那邊,你等都是如何看的?”
知府大人上來就拋出這個話頭,讓心腹們都有些遲疑,似是不知該從何處講起。
“今日府上無有外人,諸位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大人。”
得了這么句承諾后,才有心腹謹慎開口:
“那宋家一幫君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卻一日之內就叫劍門關換了天,我看那仙人垂青之說未必是空穴來風。”
“是啊。”
知府大人面露愁容,這個道理他何嘗不知:
“那劍門關內有數千兵卒,外有堅城天險,比之我梅川府府城還要難攻。”
既能一日拿下劍門關,焉知其不能拿下府城?
每每想到這里。
知府大人就愁的夜不能寐,自劍門關那處的消息傳回,更是向上都接連遞折子,驛站的快馬都不知跑死了幾匹。
“要說也是上都那些人做的過分。”
又有心腹語帶不忿的怒哼:
“官家同豪族世家們爭權,如今新君即位,清算保皇黨一系也就罷了。可宋相爺何等人物?竟污其舉兵造反?那些人真當天下都是癡傻之人不成!”
提到上都事變,房間中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宋惜言在宰相任上多年,為人處世如何,滿朝文武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就算知府本是世家出身,也對那等人物欽佩不已。
可畢竟涉及到根本利益之爭,這時候也就只能輕嘆口氣,說:“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
“墨秋。”
將軍府內,宋缺同宋二小姐宋默秋正在說話:“你可知為何說‘成王敗寇’?”
“史書由活人所寫。”
“不錯。”
宋缺微微點頭:
“人死萬事休,再怎么不堪的污水潑到身上,也不可能從棺材里蹦出來爭辯。
一天兩天三天,一年兩年三年,只要等到親歷者死光,那前人偽造下來的虛假,便就成了板上釘釘的歷史。”
現在文朝新君,就是在做此事。
宰相府中除了宋缺與宋默秋,其余人等全部被殺了個干干凈凈。
在朝的保皇黨一脈,也隨著前代君王一同被埋葬。
大致站穩腳跟以后,新君就開始厘清隱患。
在民間素有威望的前宰相宋惜言,就是第一個要被拉下神壇的對象。
于是加蓋了君王印璽的皇榜,隨著前宰相宋惜言逼宮造反,被眾世家合力化解的消息,隨著新君即位一并通傳天下各府。
宋默秋眼角通紅:“宋叔,那便沒有辦法了嗎?”
“有。”
宋缺拿過桌案上的白紙遞過去:“你看,這便是辦法。”
因為左臂持筆的緣故,字跡顯得很是潦草。
宋默秋接過來逐字通讀,很快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古怪:“第一回,宋宰相為民請命,眾世家齊力弒君?”
“不錯。”
宋缺端起茶碗,隔著裊裊青煙幽幽敘說:
“世家欲遮民耳目,豈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倒要看看諸世家遮蓋的丑事,被一件件通傳天下之后,還有何顏面自居于萬民之上。”
宋缺的謀劃當然不止如此。
也許是再一次接觸到現代文明,也許是宋惜言的慘烈下場,又或許是身具異力給宋缺添了勇氣。
總之。
穿越了三十多年的異世靈魂,決議著手遲來的造反大業。

飲者留名
感覺這幾章劇情有問題,重新進行了整理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