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岡街頭。
一只橙色的貓正趴在角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二月,正是秀梅綻放的時節。日本的梅往往與建筑交融相錯,靜立其間,交相輝映,顧盼生姿。石塔之側,一株秀梅悄然綻放,雖有艷紅之色卻并不招搖,似乎連花也有著日式的嬌羞;紅漆橋欄盡頭,幾株綠梅迎客而立,花骨朵幽香撲鼻,寥若晨星的綠萼之瓣有著娉婷之韻;還有細水之濱的落梅,枝條斜倚盤曲,錦鯉穿行,青紅蕩漾,自成悠景,別有情趣。此三步一景,引行人五步一嘆,好像“疏影橫斜水清淺”“淡淡梅花香欲染”等等詩句都能在此找到印證,小巧精致的太宰府梅苑仿若漫不經心又別具匠心的展示著主人的淡雅情致。
沿街商鋪賣的是一種小吃——梅枝餅,很動聽的名字——其實就是糯糍包裹的紅豆餅,米香濃郁——在虬曲梅枝下,路人正和著清瓣的芬芳品嘗此味。
小橙貓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它不止是一只貓。
它正在等一個人,等了很久,似乎已經記不清多久了,但它一直在等。
“這就是太宰府天滿宮,這里供奉的時菅原道真公,在日本譽為‘學問之神’和‘書法之神’……”導游介紹著,其間有很多來自中國的游客。一個背著寬大挎包的女子,與梅相映的眉眼透著雅致,長裙著身,包上的圖案非常特別,一棵青銅神樹的下部懸著一條龍,龍的頭朝下,尾在上,夭矯多姿,其間環繞著一根金色的龍頭手杖,又或者是一柄權杖。龍是虛化的,但手杖卻亮得耀眼,花紋繁復精麗,攝人眼目。
橙貓眼睛一亮,全身通黃的貓古代被稱之為金絲虎,而今只能被路人稱作“橘貓”,“大橘”這樣無趣的名字。
很熟悉,是她嗎?
它走上前去,開始喵喵的叫喚。女子停下了腳步,蹲下來溫柔地摸了摸橙貓的頭:“是不是餓了,可憐的小東西。”隨即開始翻隨身攜帶的挎包,看能不能找出些吃的,一個不留神,小橘貓跳進了挎包里。女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突然看到小橙貓眼里閃過一抹金色的光,鬼使神差的,她沒有將貓從挎包里拿出來,而貓也乖巧地躲在包里一聲不吭直到女子回到酒店房間。
女子是從中國四川來的,她叫伊溪云,26歲,從985高校碩士畢業之后在一家科研所工作,生活平平淡淡,卻也自得其樂。
“好了,小東西,到家了。待會兒吃飽喝足了就離開吧,自己去找個好地方安度余生……”溪云一邊念叨著,一邊給小橙貓喂了些剛剛買的貓糧。突然電話鈴聲響起,她順手點開免提。“溪云啊,日本散心散得怎么樣啊?”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我知道,我不該和媚天見面,但是我們之間什么事都沒有,你相信我……”她掛斷了電話,真的不想再聽他所謂的解釋了,欲蓋彌彰。
橘貓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直盯盯地看著溪云。此刻溪云的發梢垂下來,眼瞼低垂著,臉頰泛著粉梅般的微紅,一副可人的樣子。就是這樣熟悉的感覺,橘貓忍不住用肉爪蹭了蹭溪云的腳,溪云的笑容又回來了,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開朗活潑的姑娘,此刻被它愛的蹭蹭逗惹得咯咯直笑。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腦海里恍若閃現出另一個畫面——華服之上是一雙凄楚的眼睛,是那樣絕望地看著自己;身后是海水,咆哮著怒吼著,扯出漫天波濤,一浪接著一浪,浪花映著夕陽變得無比絢燦,紅欲燃;耳邊是男子不顧一切的低喊:“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驀地回過神來,她突然發現貓的眼神變得如此柔情,恍然間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于是,她也用手回撫了一下橘貓的肉爪,倏地,這次畫面變成了另一幀:一雙威嚴的眼睛盯著自己,千軍萬馬在海邊奔騰踏越,馬蹄揚起的塵土使眼前的一切成了迷霧,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雙眼睛,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疼,仿佛墜入無盡的深海之中,一直向下,向下……首馬上的那個人寒劍指著自己,她覺得自己羞慚到了極致,也痛楚到了極致,唯有殷紅的鮮血可以化解。
怎么回事?溪云感覺自己的心絞痛起來,剛剛閃到的兩個畫面竟讓自己如此疲累,甚至有身體被掏空的感覺。這兩個場景是如此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似乎有非常熟悉的感覺。這一切和自己有關系嗎?為什么自己會如此感同身受?
良久,溪云清醒過來,覺得這只貓不同尋常,為何一碰到它就會有這么多靈異的情景出現。她再看看橙貓,這是一只漂亮的橙貓,特別是它的那雙眼睛,藍得深湛,宛如兩抹海浪蘊藏在眼底,藍色里似乎包裹著無數的情緒。
這絕不是一只普通的貓。
溪云在研究所工作,此刻她對這只貓充滿了好奇。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研究一下這只貓,殊不知,這只貓讓她的人生從此發生了改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