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
衣高云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聽到細微的聲音傳來,似是刻意壓低的腳步聲。
白若雪枕著藕臂,只是抬了抬眼。
衣高云袖中滑出一抹暗光,他的指尖夾住一枚細長的飛鏢,隨時準備出手。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現,似乎是在尋什么人,那人不斷地張望,一間一間的牢房不住地查看。
就在那人看過來的瞬間,衣高云出手了,那枚飛鏢在黑暗中劃過,把那人臉上蒙的面巾扯掉了。
黑色的面巾被飛鏢插在了堅硬的石壁上。
蕭明月摸了摸毫無遮擋的面容,微有錯愕地望向衣高云。
她竟全然未覺那一暗器,悄無聲息,殺人無形,若是這人真想要她的命,此刻怕是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蕭明月抱拳道:“這位兄臺,我只是尋人并無惡意,還望高抬貴手。”
聞聲,白若雪咦了一聲,看向了蕭明月:“明月公主怎么來這兒了?”
蕭明月一見白若雪,瞬間送了一口長氣:“可算找到你了,本宮可是受人之托來保護你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是顯得本公主很無用?”
白若雪輕笑了一聲。
“笑什么?本公主要保護的人誰也動不了。”蕭明月搖著手里不知從哪里搞來的鑰匙,頗為得意道。
“那公主是要帶我逃跑?”白若雪笑問。
“是啊,萬一那狗皇帝要殺你怎么辦?”
蕭明月話音剛落,衣高云冷笑一聲:“要是她肯走,我早帶她走了,還用得著你來幫她?”
不知何時,衣高云走出了牢門,他手里捏著一根彎了的銀針,很是輕易地就打開了地牢牢門的大鎖:“她用不著你假惺惺地來救。”
“你這人怎么回事?我救我的,與你何干?”蕭明月往前邁了一步,對上衣高云毫不掩飾的譏諷,怒問道。
衣高云又是一聲冷笑:“北離皇帝不是你哥?”
蕭明月皺起眉:“是我皇兄,那又怎么了?”
“那你可是忘了,兩年前白將軍還是白家慘案皆是因誰而起?”衣高云眼底盡是不屑與輕蔑。
蕭明月先是一愣,后怔然地看向白若雪,這才恍然大悟,她皇兄為何不惜冒著眼線被拔除的風險,也要傳信給她,要她保護這個人。
原來她就是那個白家的遺孤。
“其實,我……”蕭明月剛要在說些什么,地面隱約震動起來。
衣高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正想叫白若雪,結果看見她人正握著石壁上一個不起眼的石頭左右轉動。
地宮暗道的石門被打開,平緩蜿蜒而下,白若雪若有所思地看著暗道的深處,思忖著這機關怎么那么眼熟。
不知在何地,似乎啟動了無數遍。
她轉過頭,問兩人:“下去轉轉?”
“地宮之下,必有秘寶。”蕭明月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毫不猶豫地跟著白若雪走了下去。
衣高云皺了皺眉,覺得事過巧合,必有蹊蹺,既是暗道,又怎會這么輕易就被發現了。
可那小祖宗已經下去了,他也只得跟上。
路階一直蜿蜒向下,越往下越是潮濕,陰涼的寒氣愈發逼人。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一堵高墻擋在了三人的面前,已是盡頭。
白若雪與衣高云對視了一眼,衣高云無奈地嘆了口氣,無聲地點了點頭,此處定有機關。
蕭明月指著高墻邊上的石壁,上面又一處凹陷:“這是什么?”
白若雪湊近仔細地看了看,凹陷處似乎是個掌印形狀,她將五指伸開放在凹陷處,等了好一會兒,高墻紋絲未動。
“我試試。”蕭明月也把手掌放在凹陷處,墻依舊未動半分,她又用力按了按,還是沒有丁點兒變化。
衣高云擦了擦石壁上的青苔,上面的紋路逐漸變得清晰可見。
“這是什么圖案,好奇怪?”蕭明月問道。
衣高云皺著眉仔細地看了又看,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白若雪指尖輕撫了下細致的紋路:“倒像是蜘蛛編織的網,不過蛛絲排列得亂七八糟。”
蕭明月恍然大悟:“的確很像蛛網啊,難不成要把這些線給連上?”
蕭明月說干就干,她撿起地上的石頭,就著原有的紋路繪制成了一張蛛網。
可是石墻,依舊沒有動。
蕭明月扔下石頭,有點兒喪氣:“還是不行啊。”
白若雪沉吟片刻,撿起來那塊石頭,尖銳的那頭朝手心一劃,鮮血汩汩流出。
“別……”衣高云沒來得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白若雪把流血的掌心對上了凹陷,血順著紋路連成了蛛網。
石墻晃了晃,從中間上下分開,水波倒映的藍色光暈從墻后緩緩浮現。
石墻徐徐打開,引入眼簾的是一潭深湖,湖上只有一條由鎖鏈搭在湖面半空的鐵索橋。
而湖心似乎盛放什么,倒映著晶藍剔透的瑩瑩淺光。
“果然有秘寶。”蕭明月指著湖心欣喜道。
可不知為何,白若雪心頭卻升起了一股退卻之意,前面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東西,那是她不該去觸碰的,至少現在不行。
頭偏偏在這個時候隱隱作痛起來。
她被蕭明月拉著走上了鐵索橋,衣高云還在觀察著石墻門旁的蛛網紋路。
寒氣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白若雪踏上湖心,冰冷刺骨的寒冰棺擺在正中央。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一眼就被冰棺里的一株雪梅吸引。
本該是純白的雪梅,沾染上了鮮紅的印記,靜靜地擱置在冰棺里被封存了起來。
“那,那是什么!”蕭明月顫抖地指著冰面。
白若雪順著她的指尖方向,看見了湖面結成的寒冰之下,一張張猙獰的人臉和堆積成山的尸體。
千奇百怪猙獰又詭異的表情,似笑在哭,似喜在悲,瘦骨嶙嶙的枯骨往上攀爬,踩著身下的人掙扎著往上、再往上,可最后全都沉沒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這是一株盛開在尸骨里的花,用人的靈魂灌溉,血肉滋養不腐。
——“花,送給你。”
似有聲音在耳邊溫柔地響起。
白若雪頭痛欲裂,眼神模糊起來,一下子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