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里昂的死亡,他所創造出來的這片埋骨之地開始快速地萎縮,籠罩其上的黑霧變得稀薄,面積也在逐漸減少。
當艾派德踏出離開這片區域的那一步后,才發現外面的景色與地球上果真沒有太大區別。
此時正好是深夜,沒有工業污染的頭頂漫天繁星,一個如同月亮一般的衛星高掛其中,散發著潔白的光芒。
舉目四望,所處的位置似乎在一片平原,地上全是青草,周圍有稀稀落落的樹木。
一花一木,一山一石,繽紛絢麗的色彩世界,遠比之前昏暗的色調要美麗得多。
艾派德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好好感受一下這暌違已久的自然氣息,卻發現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歡,心中反而帶著點淡淡的厭惡。
猜到八成又是這副身子的本能在作祟,艾派德只能悻悻然地放棄了高喊‘freedom’的打算,開始考慮之后的計劃。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壞消息是鳶尾傭兵團全滅了,這群自己好不容易認識的‘當地人’,這下是徹底沒了指望;而好消息則是,自己現在也有了人類樣貌,可以肆無忌憚地進入人類社會了。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趕緊離開這片荒涼的地方,去往人類的國度,然后再做打算。
可是沒有導航,也沒有地圖,抬起頭仔細尋摸半天,更沒有北斗七星,艾派德只能像個瞎子一樣,瞅準一個方向試著碰碰運氣。
好在雖然現在的艾派德依舊是一具行尸走肉,可好處就是他沒有了生者的那些欲望與需求,比如不會感到饑餓和口渴,也無需睡眠,因此可以無所顧忌地一直走。
到了白天的時候,和地球一樣,月亮落下太陽升起,為大地帶來光明與溫暖。
只是陽光愈強烈,艾派德的心就愈發煩躁,甚至逼得他不得不在每天正午陽光最足的時候停下腳步,找個地方躲起來。
與此同時,他在走路的時候,也開始注意鍛煉自己的說話能力。
來到異世界以后,長時間不動嘴只動腦,讓他很不習慣開口說話,而且這副人形形態的發音功能似乎也沒有完全調整好。
當他第一次試著開口講話時,只能艱難地發出「咯……嗬……」聲,整個喉嚨如同一臺年久失修的生銹儀器,從聲帶傳出的聲音刺耳尖銳,根本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因此他不得不像是在演獨角戲一樣,一邊走路一邊不停地和自己說話,經過幾天不眠不休的練習,他的語言功能終于基本恢復正常。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一個黃昏時分,艾派德終于遠遠地看見前面有縷縷炊煙,大喜過望之下,他趕緊跑了過去。
「站住!什么人?」
在一處水草豐茂、背靠高坡的地方,一大隊人馬正在搭建帳篷、燒火做飯,看樣子準備在這里搭營休整。
負責放哨的一名護衛眼睛很尖,老遠就看見沖著他們跑來的艾派德,還沒等他近前,就招呼同伴舉著長矛,一臉戒備地讓他止步。
「怎么回事呀,他是誰啊?」一名大腹便便、衣著華麗的中年男人聽到動靜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名侍衛,地位顯然不低。
「抱……抱……抱歉,實在不……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生怕被對方誤會,艾派德急忙剎住腳步。
第一次和人用語言溝通有些結巴,慢慢地越說越流利,他趕緊繼續向男人介紹自己道:
「我叫艾……艾楓,我在這里迷路了,好不容易才遇到人,不知道您們能否幫我一下?」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是牛X了以后該干的事,實力不濟的時候,該低調還是得低調,因此艾派德腦子一轉,果斷給自己換了個‘小號’,這樣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會給‘艾派德’這個名字抹黑。
看著面前憨笑的年輕人,中年男子狐疑地上下看了他幾眼,質問道:
「迷路了?那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而且你是哪個國家的人啊,為什么看上去和我們不大一樣?」
「哦,我出生于很東很東的東邊的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那里的人都長我這樣。我出來以后,加入了一個傭兵團,前幾天在討伐亡靈巫師的時候,隊友們都死了,就剩我逃過一劫,所以……」
由于這副身體幾乎沒有情緒波動,這就使得艾派德在說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完全沒有絲毫違和感。
「那你們傭兵團叫什么呀?」中年男人看著一身鎧甲的艾派德,其實已經信了七八分,不過還是順嘴問了一句。
「鳶尾,我們團長叫歐文。」
「會長,我聽說過這個傭兵團,是真的。」一名侍從小聲地附耳向中年男人匯報。
男人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淡淡開口道:
「我們是天圓商會的,你需要什么幫助呢?」
「您能不能給我一張地圖,再給我指一下路?我想去最近的人類聚集區。」沒想到對方這么好說話,艾派德喜不自勝地回道。
「這么晚了,你就睡我們這吧,我們的帳篷還有多的。史密斯,你去幫他再……」
「不用麻煩了,我想現在就出發。」如今的艾派德根本不需要睡覺,因此趕緊拒絕了男人的好意。
而中年男子以為艾派德是要急著將隊友死亡的消息傳回去,正準備就此作罷,忽然他的右耳微微地動了兩動,便又提出道:
「這里已經是波波洛爾高地了,不僅山路崎嶇,而且就算是去離這最近的奧斯滕小鎮,都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樣吧,如果你執意要走,我給你一匹馬吧,能快不少。」
「那可真是太謝謝您了。」
哪怕不會累,這樣一直走也確實太慢,因此一聽說有馬騎,艾派德沒有再推辭,而是高興地和中年男子一起去看馬。
然而當艾派德走近他們的馬群時,原本在安靜地吃草休息的馬匹們,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紛紛掙扎著要脫離束縛離開這里。
「咦,剛還好好的,這是怎么了這是?」旁邊看馬的幾個護衛一邊安撫馬群,一邊奇怪地互相詢問著。
「糟糕,難道是這些馬覺察到我不是活人了?」
想及此處,害怕露餡的艾派德趕忙說道:
「看來你們的馬有些認生,那個,我還是不騎馬了吧,也不大習慣。您還是把地圖給我,我自己慢慢走過去就行了。」
中年男人饒有深意地看了眼艾派德,揮了揮手,讓手下帶過來一幅地圖,指著地圖給他解釋道:
「這是這片區域的詳盡地圖,就送給你了。喏,我們現在在這里,這是奧斯滕,那個方向就是西邊,你只需要沿著這片高坡往過走就行了。」
「好的好的,太謝謝您了,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們商會的。」
生怕再出什么差池,艾派德道了謝后匆匆道別離去。
等他走遠,從最大的一處帳篷里才走出一個氣勢內斂、海岳高深的魁梧男人,目光深邃地看向艾派德離去的方向。
「你為什么讓我帶他來看馬?」華服中年男人走到身邊,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感覺到他很危險,而馬的嗅覺是很靈敏的,所以我便想試他一試。無事發生的話,就當落他一個人情;像現在這樣,咱們也沒什么損失。而不管怎么樣,咱們都能送走一個煞星,讓咱們這一路走得更穩當。」
「你呀你,怎么一點也不像一個月冕高手,反而更像是一個錙銖必較的奸商了呢?」
「還不是和你們這些市儈商人待久了嗎?」
「哈哈哈哈……對了,剛那家伙真的那么可怕嗎?」
「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聽到身邊男人這么說,華服男子不再多問,只是在腦海中將艾派德的臉又強化了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