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矜得逞似的笑起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揉碎了星末，更像是恃寵而驕的嘚瑟，眼角眉梢都仿佛盛著純粹晃眼的光，肆意似驕陽。

　　程清焰莫名挨了一下，也不生氣。

　　只是移開視線后彎了下眼睛，從內到外都覺得開心。

　　純粹的愉悅。

　　“你不要在后面推，”他側過頭，發梢被風吹動，少年寬松的T恤短暫留下風的痕跡，“礙事。”

　　“那我到前面來陪你說話？”

　　司矜正好也嫌累。

　　所以。

　　既然程清焰都這么說了，那她也沒跟他客氣。

　　兩只手干脆果斷的一松，她垮著米色的小帆布包，飛快的竄到他身邊去，手里還拿著根咬過的冰淇淋，炫耀似的。

　　柔軟緋色的唇邊上，沾著一小塊兒奶漬。

　　偏偏少女還渾然不覺，望著他的眼神純凈的像是山尖的一捧細雪。

　　少女的容貌清晰的在他漆黑沉冷的瞳底倒映，程清焰愣了兩秒，腦海里忽然莫名想起了那個朦朧的夢。

　　清晨天際蒙亮時分，印在唇角軟香的吻。

　　掌心溫熱而小心翼翼的觸碰。

　　“……”

　　他驀地抿緊了唇，擰著唇瞥開了視線。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他現在居然已經開始期待與她更近距離的觸碰了。

　　他閉了閉眼，在心底給自己發出警告。

　　你該知足了，程清焰。

　　不要這么不識好歹。

　　她之于你，是恩賜，是幸運，是你苦久了終于嘗到的一丁點兒甜。

　　不要再奢求別的了。

　　你所想要的，對她來說都太臟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后，程清焰的心情有那么一丟丟不好。

　　腦袋瓜垂了垂，他徹底安靜下來。

　　“你怎么掉線，累著啦？”司矜咬著冰淇淋中間的那根小木棍，聲音模模糊糊的，“那我還是去給你幫忙吧——”

　　“不用你幫忙。”

　　話一出口，程清焰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沖。

　　于是他默了兩秒，又軟下嗓音，補救一句：

　　“你和奶奶快回去吧，外面太熱了。”

　　正是因為天氣太惡劣了，所以才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外面啊——

　　司矜這么想著。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奶奶年紀大了，身子骨到底比不上他們這些年輕人，所以緩了幾秒后就沖他點了點頭，咬著小冰棍就和奶奶先走了。

　　于是耳邊忽然靜謐。

　　那兩道身影離他愈發的遠了。

　　他看見小姑娘親親熱熱的挽上了奶奶的手。

　　而奶奶的笑容，是從未見過的燦爛。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司矜。

　　不過也是。

　　這家伙怪討喜的，身上總有一種讓人忍不住靠近的氣質。

　　程清焰的個性與她是天壤之別。

　　他自小沉默寡言，什么事兒都憋在心里。不懂事兒的時候受了委屈還會跑回家找奶奶告狀，可后來總是深夜看見奶奶因為他而偷偷抹淚——

　　所以久而久之的，他什么也不說了。

　　委屈受就受了，被罵了就被罵了，被欺負了就揍回去。

　　總之他不會再讓奶奶掉眼淚了。

　　她對他的恩情大過天，他不能干這么忘恩負義的事。

　　所以看著眼前的這幅場景。

　　他覺得非常，非常，非常有感觸。

　　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而后軟軟的化開。

　　【幸福值+10】

　　【當前幸福總值70，恭喜宿主，沖他媽的】

　　“……”

　　“……”

　　前面兩個人走的飛快，沒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兒了。

　　司矜先把奶奶送回了家。

　　而后又跑下樓，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范圍內。

　　遠遠就瞧見她笑瞇瞇的朝自己跑過來。

　　像是只撒歡的哈士奇。

　　“看我多好，怕你一個人孤單，還記得下樓陪陪你，”她唇角的笑容愈發燦爛，“來吧小程，你夸夸我。”

　　“蠢。”

　　他瞥她一眼，語氣幽幽的。

　　司矜：“？”

　　我干。

　　她懷疑這家伙是不是被她寵壞了。

　　以前還一個字都不愿意跟她多說。

　　現在倒好，居然罵她。

　　司矜：“……”

　　你再罵！

　　程清焰看著她臉頰旁邊被汗浸濕的一小撮碎發，眼底漆黑的色澤泛起歸屬她的心疼情緒，少年動了動指尖，有那么一瞬間想替她擦去汗。

　　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憋了半天，最終也就說了那么一句：

　　“跑上跑下的，你也不嫌熱。”

　　司矜張口就來：“熱啊，但這不是你更重要嘛……”

　　話音落地，兩個人迎面遇上幾個搓完麻將準備回家做飯的嘴碎婆婆。

　　小區就這么點兒大，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流言早已傳到各種人的耳朵里去了。

　　司矜知道。

　　她知道這一片的閑言碎語曾經讓程清焰受了多少委屈。

　　在原書上中，作者也曾簡潔的提過一嘴。

　　【他是災星，不祥之人，這里的老居民都這么說。所以他們從不以善意待他，那些流言蜚語，他們信的比誰都真。】

　　司矜也依稀還記得。

　　程奶奶去世之后，他們也沒有安慰過他，甚至還冷言冷語的說他不孝順，責怪他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連從小養他的恩人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也算是推進程清焰悲慘結局的一大步。

　　梳理梳理完相關劇情，再看到面前的幾個老人，司矜臉上的笑容明顯都淡了很多。

　　她沒說話，最開始只是乖乖的陪程清焰一起若無其事的與他們擦身而過。

　　但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不講理也不善良的老人。

　　更何況從開始就沒對程清焰抱以善意和憐憫的這類人。

　　他只是身邊出現了一個走得近的姑娘。

　　而這姑娘身上穿的高奢品牌又正好被認出來了。

　　所以他們蓋棺定論，以極其下流的語言說程清焰“以身相許，是這些有錢人的玩物”，還說“這很正常，不然就憑他，怎么養活自己”。

　　司矜聽不得這話，所以停住了腳步，眉頭下意識的擰起。

　　程清焰也是。

　　如果是以前，這話他聽了也就聽了。

　　反正他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這里，那些人說就說吧——在他們眼里，他是個什么樣子，他根本就不在意。

　　可現在不一樣。

　　司矜在……司矜就在他旁邊，他聽見的，她也聽的清清楚楚。

　　太惡心了。他想。

　　太惡心了……司矜會怎么想。

　　他忽然不敢去看司矜現在的表情了。

　　少年咬緊唇瓣，僵在原地，指尖攥緊，整個人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