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通訊錄,指尖滑動的都像是歲月,羅翩翩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眼前,許愿停下,思慮良久,還是點開了對話框:“過去,我似乎對你很不好,想了許久,還是應該和你說一聲抱歉。”
“你終于和我說話了。”對方回復的很快,許愿甚至來不及退出對話框,握手機的手,緊了緊,輕嘆一聲,又打出一串文字,發送之后,久久再沒有回復。
“我想應該放下我對許實的執著,但是不代表就可以回到過去,對于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說過的話,我還是很難過,我想我不是一個勇敢堅強的人。”說完這些,許愿覺得自己的心臟一緊一縮,不像是正常的跳動,更像是抽動,像是在哭泣,眼底卻沒有眼淚可以落。
歲月的玩笑早在許愿的十三歲就開始了,時至今日,她早就已經忘記許實是什么時候來到她的世界,掀起一波驚濤駭浪,自己卻全身而退,連飛揚的衣角都未沾濕半分。
在2008年的春天叩開宜縣的門時,班主任老湯也將許實送到了許愿身邊,彼時許愿對于這個和她做了一整個學期的同班同學,沒有任何印象,小小的個子,敦厚老實的摸樣,倒是讓許愿很是受用,以為來了個受氣包同桌,心里還小小的雀躍了一番,畢竟,之前的同桌都是以班長為首的班級籃球隊成員,團結一心的輪流欺負她,雖說不過分,但總讓她覺得憋屈,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平常人,自然是讓她樂得合不攏嘴。
許實話不多,總是悶悶的,許愿以為他內向且怯懦,讓許愿對許實改觀是同桌一兩個月后,一次歷史課,老師讓復習之前講過的內容,前后桌搭檔背書,前排轉過來,兩個男孩子聊著興致勃勃,從元謀人,到禪讓制;從公天下,到家天下;從朝代更迭,到歷史重大變革,說的頭頭是道,許實的眼里,有許愿從未注意到的光亮。后來的課上課下,兩個人都會說上幾句話,那個時候的許愿,話多,直到很久以后,許愿才發現,自己是那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也是為難身邊人煎熬那么久,難為許實作為自己同桌,煎熬了一整個學期。
許愿愛瞎跑,下課十分鐘也要進進出出好幾趟,免不了得讓許實讓位置,時間久了,好脾氣如許實也有些受不了,一次滅絕師太的課前,許愿要進去,許實忽然說了一句:“密碼。”
“什么密碼?”許愿一頭霧水,許實思考片刻,說:“我QQ號。”
許愿覺得很是崩潰,這算什么密碼,分明就是刁難,可眼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好小心翼翼地說:“今天第一次,先放我進去,下次再說行不?”眼看著滅絕就要踏進門口,許實放她進去,坐穩后的許愿越想越懵,又不敢在課上寫紙條,只好熬到了下課,也不再出去了,轉頭問許實:“你QQ號多少?”
“1#¥%……&”許實嘴快的像是瘋狂掃射的機槍,許愿除了開頭的1,剩下的啥都沒聽清,想再問一遍,只收到一句:“好話不說第二遍。”這一次的正面交鋒,許愿正式敗下陣來。
“我記不住,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出去了?”許愿想要另辟蹊徑。
“對,”許實一句話,把許愿的路堵的一點縫都沒有了,“以后上學來的比我晚不能進,下課出去了不能進。”
“那我要上廁所怎么辦?”許愿覺得許實太可惡了,卻又想笑,不知是覺得有趣還是幼稚。
“看我心情。”
許愿覺得許實就是個狐貍,狡猾還壞心眼,喜歡出去玩怎么了,還想著法子不讓自己出去,青少年可不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嗎,他這就是自己懶得動,還不允許別人動,奈何受人牽制,許愿不得不屈服。
整日被困在座位上的許愿,沒事就愛拉著前座的秦橙聊天,作為愛看電視星人,許愿最喜歡聊的就是電視劇,說得多了,許實也愛插上幾句,“你懂什么,看你這樣子就沒看過多少電視。”許愿陰陽怪氣的說許實。
“反正比你看得多。”許實從來都是平平淡淡說著自信滿滿的話。
“我不信。”
“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你肯定輸。”
為期一周的寫劇名比賽,就這么開始了,沒有什么意義,就是得爭個輸贏,好事者聽了這場比賽,也會提供一些靈感來源,漸漸的,竟然演化成了班級內的競技,大多根據性別分成兩隊,這場比賽,再也不是個人戰,而是榮譽戰。等到周五放學鈴響起,許愿輸的慘不忍睹,梁子永遠不是一天結下的,但是可以一天天結下,至此,許愿和許實的糾纏,才剛剛起了個頭。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靜靜的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椏······”晚飯間的校園,永遠不缺許愿吃飽喝足回學校的身影,正跟著廣播哼著小曲兒的許愿,被同班的李妍琳攔住了去路,眼前這個女孩體態清瘦,皮膚白皙,飄逸的長發,是可以去做洗發水廣告的柔順黑亮,許愿的腦海只回蕩著她和之前的李玟一樣,不停的“滴答滴,滴答滴”,直到她再次開口:“你聽見了嗎?”她才緩過來。
“許實是你哥哥對吧。”說起這個,許愿不僅頭疼,之前有幾個壞孩子嬉鬧,喜歡把男孩子們松松垮垮的校服褲子往下扯,那次正好碰上許愿站在許實旁邊,場面一度尷尬,旁邊的人都在起哄,許愿忽然想起來,之前自己總是問許實借橡皮,許實又以此讓她叫哥哥,腦袋轉的飛快,大聲反駁道:“他是我哥,看了又怎么了。”天知道,她啥都沒看見,卻不敵眾議,此話一出,沒看也是看過了,但是卻沒人再說奇怪的流言了,倒是默認了他倆兄妹的身份。
“昂,咋了。”許愿覺得來者不善,只能先應下。
“他談戀愛了。”
“啊,這樣啊。”
“你有嫂子了。”
“哦。”許愿不知道李妍琳想要說啥,雖然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驚訝,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可是···我也喜歡他。”終于提了正題。
許愿覺得自己剛才吃的飯都沒讓她這么撐,胃里頂的慌:“這···你跟他說了嗎?”
“你覺得我應該告訴他?”
“當然了,喜歡又沒有罪。”許愿受不了女孩子的楚楚可憐,她覺得李妍琳就應該被呵護。
“太好了。”李妍琳用力的抱了許愿,然后回了教室,許愿覺得挺不自在的,僵了好一會兒,才回教室。
許實剛好也在,許愿坐定后,看了他好幾眼,惹得他轉過頭盯著她,“干什么?”
“沒干啥。”許愿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低垂著眉眼,“你談戀愛了?”
許實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聽說的,怎么這么突然?”
“一兩下說不清,反正就是談了。”
許愿不知道還能說啥,就沒再吭聲,許實也不說話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像是忽然變得奇怪了。
后來的日子,許愿的周圍就不再是自己的狐朋狗友,變成了許實的女朋友南雨和南雨的朋友,“真真是和一群人談戀愛啊。”好不容易人群散去,許愿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你不喜歡他們圍過來?下次我和她們說一下。”
許愿沒想過許實會這樣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沒說話,然后就說不出來話了。往后的日子,南雨她們沒有再在課間過來,許實也沒有出去,許愿看不懂這個操作,李妍琳卻說許實是因為考慮到許愿的感受才這樣做的,許愿心頭像是被人掐了一下,更加的說不清道不明了。
李妍琳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和許實的聊天多了起來,每天還給許愿實況轉播,許愿腦子里七葷八素的,直到李妍琳說要和許實告白,許愿才有了反應,雖然和南雨接觸不多,但她并沒有覺得南雨有什么不好的,直到她把這話告訴李妍琳,想勸她放棄許實的時候,李妍琳瞬間轉變了態度。
“你知道嗎,我長這么大,所有的眼淚,都流給了許實。”
看著梨花帶雨的李妍琳,許愿不知所措,回到教室的她有些魂不守舍,許實見她這樣,推了推她,回過神來的許愿忽然問了一句:“你覺得李妍琳怎么樣?”上課鈴及時響起,對話沒有繼續,許實上課遞來紙條:“什么意思?”
“她喜歡你。”
“那是她的事。”
“她找了我。”
“有什么用?你能改變我?”
許愿拿著紙條,沒有再回話,覺得自己可以改變許實的想法忽然變成了奢望,眼前這個男孩子,一直都是有主見的一個人,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改變自己做的決定。
再一次見到李妍琳的眼淚的時候,許愿有些木然,她覺得心口堵住了,像是喘不上來氣,又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捂住,不讓心臟發出哭泣的聲音,不論是哪一種,都在說,她有一點點傷心。
李妍琳和許實之間的故事,還是被掀在了眾人面前,多的隱情,許愿再也不知道了,李妍琳不再愿意和她說話,倒是南雨,和她聊過幾次,無非是說自己多喜歡許實,只字不提許愿之前幫著李妍琳的事,南雨的豁達,讓許愿有些理解許實為什么會答應,后來許實喜歡上別的女孩子,許愿還覺得惋惜,南雨對于許實來說,就像是從懵懂少年到情竇初開的過渡,她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有喜歡這回事,而他把自己的喜歡,給了另一個女孩。
遇見許實之后的歲月,許愿好像一直在走下坡路,同年的五四青年節匯演,許愿唱歌還不賴,便被委以重任,表演時她們的碟片花掉了,當她們掛著濃妝,面對磁帶卡殼,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打籃球的男孩子們回來看見這一幕。紛紛喝了倒彩,許愿沒有聽清老師們怎么安慰的,只記得自己從新教學樓下來時,遇上了曾經暗戀的小學同學,青春序曲,還沒開始,就要終結了,許愿覺得自己的青春,再也沒辦法唱起歌了。
初一最后的時光,許實和許愿不怎么說話,有一次,桌上的東西掉了,兩個人同時低頭去撿,碰在一起,許實惱火的說了一句:“滾!”許愿瞬間覺得自己裝了一肚子委屈,她和許實,也結束了。
本來以為可以就這樣走下去,許愿也不覺得離開了一個許實,自己的生活會變得怎么樣,可是,命運弄人說的就是她,初二分班又遇見了李妍琳,雖然她已經很久沒和許愿說過話,新的學期,依舊是笑臉相迎,許愿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很開心,想著許實不過是過去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直到李妍琳把和許實的事情在新的班級攤開,許愿才知道執著這個東西,有些人做的就是比另一些人好。因為許媽離家出走,許愿不得不搬進學校宿舍,熄燈后的女生宿舍,總是八卦的聚集地,一開始問的最多的,便是許實和李妍琳的故事,許愿只能說些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后也會經常聽她們說李妍琳告訴她們的事,許愿腦海中,開始有了一個念頭,許實應該很優秀吧,優秀到李妍琳都不愿意放棄,她哪知道,其實每個人對于放棄都是有自己的衡量的,旁人去看,往往會高估了本人對放棄的衡量,李妍琳對許實,就是被許愿高估了的。
風言風語的初中,許愿有太多要發愁的事情,瘋狂冒痘的臉,逐漸寬裕的身體,永遠沒紙擦的鼻涕,讓她成為了班里最受人唾棄的存在,她再沒有時間去想許實,看著一步步下滑的成績,許愿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李妍琳也不愿意再和她一起,曾經她可以和許實說上話,如今的她,和許實再也不會有交集了。李妍琳給了許愿一封信,抬頭卻是許實:
“許實:
你最近還好嗎?我最近沒有一直想你,有在好好學習的,你知道嗎,我的成績有提高的,但是許愿,她現在和我反著來的,我能考個七八十,她只能考個五六十了······我不想再和她一起玩了······”
許愿不知道自己怎么讀完的這封信,雖然難過,但是卻沒有眼淚流下來。又一次的宿舍夜聊,室友們都說許愿是不是喜歡許實,許愿脫口而出:“我就是喜歡他怎么了。”一顆早早扎根的種子,忽然冒了芽,在心間瘋長,幾乎是按捺不住的暢快,這或許就是一切痛苦的源頭了,仿佛自己說了喜歡,就能傷害到李妍琳一樣,幼稚至極。
同樣的快感,在臨近畢業時,又讓許愿感受了一次,李妍琳的地理書丟了,可是復習需要用,“許實他們班和我們一個老師,肯定能錯開的。”
許愿不說話,李妍琳又開口:“幫幫我吧,我去借他不愿意給我。”許愿內心忽然很期待自己能借到,這樣又是狠狠的打了李妍琳的臉,于是便同意了。放學路上遇上許實,老遠從背后喊住他,提出了借地理書的事情,本以為要費很大勁,沒想到許實直接答應了,末了還說了一句:“好好學。”
事情順利的讓許愿有些受寵若驚,許愿有想過許實不答應她,這樣她就有理由討厭他,從此便再也不會想起他,可如今借到了,許愿反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故事永遠不會那么簡單就結束,李妍琳非要跟著自己去還書,我不敢叫許實出來取書,李妍琳直接在他們班級門口喊道:“許實,還你書。”
許實的同學,多少都聽了李妍琳的事跡,便開始起哄,連帶著許愿也被卷進風暴中心,幾個好事的男生出來圍著她看,嬉笑著:“呦,這是第幾個暗戀者啊?第四個?”隨后哈哈大笑,許愿覺得整個人快要化在他們眼前,手中的書不知什么時候被奪走,李妍琳直接把書丟進那個班里,拉著許愿轉身就走,回到教室的許愿,還是沒辦法平復心情,眼淚一直掉,好不容易止了眼淚,卻看見李妍琳也哭了起來,哭著問許愿是不是也喜歡許實,至此,她所有心思都被許愿知曉,許愿沒辦法解釋,只能無力地說著不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再去面對許實,直到畢業,許愿都沒能再和許實說上一句話。
后來的生活,像是變得平靜,許實去了重點高中,而許愿則去了一所三流高中,所有人都對許愿的成績感到惋惜,許愿也是流了整個初中,最多的淚水,許媽媽以為許愿是在哭自己的成績,只有許愿知道,這些眼淚,是為自己,也為過去,為了還那句“我就是喜歡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