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同德苑，給方哲、陳大衛和芮宇飛打了電話，說是有事兒找他們商量，但只有芮宇飛應了下來。方哲說在網吧打副本，要比較晚才能回宿舍。陳大衛則是剛做完兼職，還在回來的路上。

　　打完電話，陳嘉樹稍稍有些失望。原本以為自己會一呼百應的，這才是重生人世應有的牌面不是嗎？但又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一廂情愿了。

　　按照既有的人生軌跡，方哲畢業后去了一家報社做編輯，兩年后辭職，和梁歡分手，進了一家還算知名的白酒企業。但這份工作只做了不到一年就辭職。這之后無所事事了一段時間后，認識了一個做心理咨詢的女人。很快，方哲就和這個女人結了婚，還經常在朋友圈秀恩愛。

　　陳大衛和芮宇飛是學土木工程專業的。畢業之后，陳大衛進了一家建筑公司，外派到越南，后來又去了南非。之后辭職回國，找了一份做招投標的工作，同時在家里的資助下在江城買了房，和政法大學的女友結了婚。

　　而芮宇飛，畢業之后先是進了一家小的建筑公司，摸排滾打幾年之后辭職去了另一家比較知名的公司，在燕京和西北輾轉幾年后，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成為粵西分公司的老總。

　　陳嘉樹自己呢？在蜀川待了幾年，然后回了老家云堰，成為體制內的一員。然后在第二年遇到李熏，兩個人順理成章地戀愛、結婚、生女。在女兒四歲的時候，李熏辭職去讀博士，陳嘉樹則通過參加考試進了省直一個沒啥實權但很清閑的單位。

　　這就是大多數普通人的生活。為了生活，為了家庭，為了碎銀幾兩，苦苦掙扎。庸俗、繁瑣、碌碌無為，雖然不甘于平凡卻只能平凡……

　　忽然想到了毛容易的那首歌。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本該燦爛過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頭來，還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這樣聰明的人早就告別了單純怎么還是用了一段情去換一身傷痕。”

　　“像我這樣迷茫的人像我這樣尋找的人。”

　　“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你還見過多少人。”

　　陳嘉樹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煙和火機，點燃一支，吸了一口，任由煙霧在胸腔里擴散，然后自鼻孔裊裊噴出。

　　一支煙抽完，芮宇飛過來了，兩人在一家串串店坐了下來。

　　幾倍啤酒下肚，陳嘉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芮宇飛沒想到陳嘉樹找他們來是說這事兒：“找我們是說這事兒？你想好了做什么沒有？”

　　“做桌面游戲。你知道桌面游戲吧？類似于大富翁這種，但是把它實體化，也可以在線化。”

　　“沒聽說過啊。聽你剛才說的，感覺很費錢啊。而且，我們幾個能干啥？具體怎么搞你心里有數沒？”

　　“錢的事兒我來想辦法。我就是覺得這樣混下去有些虛度時光，這事兒做好了以后也不用考慮找工作什么的。華夏傳媒大學有個學生設計了一個本土化的桌面游戲，我在網上買了一套，回頭拿給你們看看。我覺得很有意思，前景應該也不錯。打算找他們合作，或者買版權，或者合伙成立公司，或者投資他們的公司，反正就是摻和一腳，他們在北，我們在南，把這個事兒做起來……事情如果成了，我們哥兒幾個以后也不用給別人打工。”

　　“那，那要是不成功怎么辦？”

　　“不成功也沒啥啊，無非就是賠一點錢，搭進去時間和經歷，還可以做別的。”

　　“可是我們沒有錢啊。”

　　“我說我想辦法啊。這個你們不用太操心。”

　　“還是算了吧。我和大衛學的是土木工程，這專業現在行情還可以，不愁找不到工作。而且我們都想求個安穩，不想太折騰了。要不你問下方哲？”

　　“我……”陳嘉樹想說點什么，但是喉嚨里像是有什么被堵住了一樣，什么都說不出來。

　　“而且，你說你能搞到錢，你又能搞到多少錢呢？這個桌游估計大家都沒怎么聽說過，前期肯定要花錢搞宣傳、推廣，需要的錢可能是個天文數字……按照你的設想，還要做線上游戲，但是你想過贏利點嗎？”

　　“而且，這個東西版權在別人手上，這時候插入一腳，合作能不能成不知道。就算能成，這期間需要談判，要成立公司，有專業的合同，這些事兒我們都不懂……”

　　“嘉樹，我在學生會那邊，和創協那邊也有打交道，幾乎天天都能遇到要創業的人，可是目前為止沒一個成功的……”

　　“謝謝你，但是我真的不是那塊料……”

　　其實創業什么的，陳嘉樹已經想了很久。

　　在2008年這個時間節點，可以做的項目還有很多。除了微博這時候應該已經啟動了，畢竟明年就會推出內測版，頭條、抖音、外賣、網約車、共享經濟等等，都大有可為。但是創意是很廉價的，每天都有很多精彩的創意，但并不是每個創意都會換來實實在在的財富。

　　甚至，相同的創意，差不多的產品，在不同人手中，換發出來的光彩也不同。

　　微博誕生之初，諸多公司都搞了自己的微博，可是成功的只有一家；企鵝的馬模仿杰克馬，也做電子商務，可是失敗了；杰克馬想要做即時通訊，也并沒有成功……

　　想了很多，最后想著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生意著手，可是室友卻潑了一大盆涼水下來。

　　這涼水并非是他們不參與，而是芮宇飛說的話。

　　陳嘉樹不懂做生意，不懂投資，也不懂宣傳推廣，哪怕玩過很多桌面游戲，也沒搞明白過他們到底靠什么盈利。

　　氣氛一時沉悶了下來。

　　待陳嘉樹抽完第三根煙，芮宇飛開口了：“你不是一直要考研，怎么又想到創業？”

　　陳嘉樹愣了一下，旋即端起一杯啤酒，一飲而盡。

　　“三兒，你是對的，是我想當然了。”

　　陳嘉樹忽然意識到自己最近心態不太對。

　　不浪費時間，按部就班地上學、生活，畢業后去讀研，如果可能的話，繼續讀博士；做文抄公寫點小說，或者去到高校里找個工作，給學生們上上課，搞點自己喜歡的研究；快刀斬亂麻，和溫雅分手，早一點遇到李熏，并和她在一起……

　　可是現在，不僅沒有和溫雅分手，還想要去改變別人的生活軌跡……

　　有些膨脹了啊、

　　“現在才大一，覺得還早，就想著找點事情來做。剛好聽說這個桌游的事，覺得有搞頭……但是還是想簡單了。”

　　“你這是寂寞了。”

　　“不，我不是寂寞，我只是有些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