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鄉王府出來,李晙已經徹底失去了黑袍人的蹤跡。而每每黑袍人消失或出現的地方總是與李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到底是黑袍人故意在引導李晙的視線?還是李皟在利用他的心理試圖瞞天過海?李晙很是糾結。一方面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誤判而帶給李皟不必要的傷害;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黑袍人應當是他熟悉且認識的人。這黑袍人三番兩次地暗殺他,李晙卻始終沒有得到黑袍人的線索,心情頗為郁悶。
高鄉王府,李皟咬了一口侍女送上來的桃果,真是香甜美味。侍女還貼心地將這大桃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地方便李皟進食,李皟吃的舒坦了,就覺得有個弟弟可真好,摘得桃果又大又甜。
在京都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面,自太后制衡椒房殿失敗之后便一直潛藏在這里的高士和,終于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對于來人高士和十分熟悉,畢竟同殿為臣二十多年,兩人相識也已經超過了四十年,自是不陌生。
高士和冷冷一笑,說道:“沒想到宗正大人也與那位大人有所關聯?看來皇家還真是個個深藏不露。”
李崫沒有理會高士和的嘲諷,徑自坐了下來,說道:“本官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
高士和瞇了瞇眼,他與李崫之間可沒有任何私情往來,李崫怎么會忽然來找他幫忙?
“呵呵,宗正大人莫不是說笑?您可是皇族的族長,老奴現在不過是一個被通緝的要犯罷了,有什么能夠幫得上您的?”
高士和轉念一想,便又問道:“莫不是那位大人的要求?”
李崫笑了笑,給高士和斟了杯茶,說道:“不然高公公以為本官如何能夠知道你的藏身地?”
高士和抿了口茶,心道果然如此,他藏在這里許久,黑袍人都沒有派人主動聯系過他,甚至也沒有送他出城的意思,高士和一直在想黑袍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也算是解了他的困惑。
高士和點點頭,說道:“大人但有所命,老奴敢不從命?只是老奴十分好奇,那位大人可比宗正大人年輕的多,宗正大人為何會舍棄現在的榮華富貴與那位大人合作呢?”
李崫嘆了口氣,說道:“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了,高公公應當知曉本官年輕時曾有一子。”
高士和疑惑道:“此事老奴確實知曉,只是大人的孩子不是一出世便死了嗎?”
李崫搖了搖頭,說道:“非也,本官也是近日方才知曉,那孩子還活著,只不過活得不好。”
高士和一驚,問道:“怎么可能?那位小王孫可是您親手埋葬的!”
李崫點點頭,說道:“本官當時確實是這么以為的,包括這許多年來本官從未懷疑過此事的真實性,然而近日本官無意之中竟然發現有一人身上竟然帶著與本官同樣的印記,雖然這不能說明什么,但本官還是親自去查了查,結果還真被本官找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呵呵,我們的先帝爺還真是思慮深遠,怕我有不臣之心,想要斷了我李家的子嗣傳承,卻不料陰差陽錯之下,這孩子竟然如此命大地活了下來。難怪宮里的御醫請了那么多年的平安脈,本官的夫人卻怎么也懷不上。”
在晏平帝的授意之下,自然是查不出什么東西來,這么多年李崫都被晏平帝玩弄于股掌之間,還傻兮兮地自以為是天意,當然也可以說是天意,畢竟是天子,代表的可不就是天意。
高士和聞言都有些心驚,晏平帝竟然如此可怕!心思狠毒,著實是讓人大開眼界。也難怪,當初受太宗皇帝遺命的六人,禁衛軍統領樂成家破人亡,太尉楊震天祖孫三人常年不得相見,秦王退出朝堂,長公主終身不得婚嫁,就連御史大夫曾良佐也只是因為他無妻無兒,孑然一身,家徒四壁,實在是沒有任何可下手的地方這才一直留著。作為秦王長孫的李崫又怎么可能逃過晏平帝的手段?試想可知,若非李崫這些年一直非常老實,恐怕在這件事情上面還會有頗多的轉折與變數。
“老奴只知先帝爺心思深沉,卻不想他竟連你們都不能相容。也是,先帝連親生骨肉的晉王都不能相容,更何況是你們。”
李崫嘆了口氣,說道:“可恨我直到現在才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致使我兒受苦多年。”
高士和老眼精光爆閃,問道:“但不知宗正大人是否要為自己為王孫報仇了?”
李崫搖了搖頭,說道:“先帝已死,我就是有心找他報仇又能如何?所幸他是死在我兒手中,也算是償還了這一段因果。”
高士和這就有些不明白了,問道:“既然宗正大人不打算報仇,那來找老奴是有何事?”
李崫如果不打算報仇,那就完全沒有必要來找高士和,想要表現父子情深,應該去找黑袍人啊。
李崫嘆息道:“當今圣上賢明,與我秦王一脈一向交好,說實話我實不愿與他為敵,只是我兒泥足深陷,多次策劃殺他,我擔心這件事情敗露出去會影響到我兒性命,故而想為其掃除隱患。”
高士和心覺不好,問道:“掃除隱患?”
旋即高士和便感到腹中一陣絞痛,呼吸急促,全身血脈逆流,整個人都漲紅了臉,驚覺不對的他指著李崫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來,最后一陣黑血從他口中噴出,人也軟倒在地了。
李崫嘆息一聲,他不愿做這種違背律法的事情,可他也絕不愿意看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兒子再次失去一切。
陳王府,這一段時日以來,李皌都在發呆,似是在想些什么事情。李晙將他們一家軟禁在晉王府里面,也算是變相的一種保護吧。只除了不能出府,府里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不曾減少分毫,甚至李晙每每還會送一些書籍和賞賜給他們,就是擔心李皌會因此意志消沉,反而讓他們兄弟之間的芥蒂無法化解。但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不然那幫朝臣便會又向李晙進言了。
這一日,陳王妃又來勸李皌少喝些酒了,自從被軟禁王府之后,李皌每日里意志消沉,只借酒消愁,讓陳王妃很是擔心。他們的兒子李湬身體一直不好,陳王妃自己的身體也需要調理,李晙仍舊派御醫每日里上門為他們母子看診,還特意囑咐侍衛,若是府里出了急事,可以先讓人出府,哪怕他們要逃跑,日后也完全可以再抓回來,但若是因此耽誤兩人的病情搞出個意外來,李晙怕是會內疚一輩子。雖然這個小侄子很弱,但也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兒子,親侄子,李晙對李湬也是疼愛有加的。
“別喝了,你這樣下去不行的。”
李皌無所謂地說道:“不喝又能怎么樣?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一輩子圈禁王府,連大門都出不去,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陳王妃勸道:“陛下每日里仍舊派御醫來給我和湬兒看病,府里的一切用度都不曾減少,說明陛下還是念著與你的兄弟之情的。即便一時無法化解,過上幾年,等此事淡了下來,再去求求陛下,他肯定不會一輩子關著你的。”
李皌聞言很是生氣地將桌子上的酒壺一掃而落,怒道:“你要讓我向他搖尾乞憐嗎?父皇在世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把皇位傳給他,是他自己,靠著虎賁軍,靠著兵權,強硬地奪走了皇位!我不服!”
陳王妃知道他對李晙有心結,從小到大的很多事情上面,李皌總是會有意無意地與李晙攀比,同是一母所生,他們的母親又選擇了他,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承認自己不如那個被拋棄的兄長的。
“好好好,那就不求他。你就算想找他報仇,也得自己先養好精神,你這般意志消沉的模樣,如何能將皇位搶回來呢?”
李皌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還說什么搶皇位,我現在連陳王府都出不去,外面都是他的人,我不過是一個待宰的魚肉,哪還有可能翻盤呢?還連累你們母子跟我一起被困在這座牢籠中,對不起。”
陳王妃搖了搖頭,說道:“你別這么說,我和湬兒要的不多,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陪在我們身邊就好了。過些時日便是湬兒的周歲宴了,陛……宮里賞賜了許多東西,明日也會有宮人來幫我們置辦喜事,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等湬兒的周歲宴過去后再說。”
李皌這才恍然,原來他的小湬兒已經快要周歲了嗎?只是這小家伙身材瘦弱,經常生病,李皌還以為這小東西還小呢。
“湬兒會走路了嗎?”
李晙家的浥兒似乎只比李湬大一歲左右,但是聽說在九個月的時候就能走的穩穩當當了,身材非常胖乎乎地壯實,與他瘦弱的兒子完全不同。
陳王妃點點頭,說道:“會了倒是會了,不過湬兒體弱,總是撒嬌,我有點不舍得。”
李皌聞言說道:“小孩子就是要多鍛煉才能長得壯實,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個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