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又封城門了?”
“你還不知道嗎?陳王與王妃在王府內被人給害了,陛下龍顏大怒,下令一定要抓到兇手,這城門從前兩日便封了,你是不是剛從山上下來?”
那人說道:“原來是這樣!這兩日剛好上山采藥,看來又錯過了許多事情。”
“陛下派了人挨家挨戶地在查兇手呢,你這兩日不在家,恐怕還得多盤問一會兒,還是早些回家向里正匯報一下,免得牽連。”
“多謝提醒。”
那人笑著點點頭,離開了城門處。
在一處偏僻的宅院中,黑袍人肅立在院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門外傳來了響動,藏在門后的黑衣人問道:“誰?”
門外答道:“是我。”
黑衣人似是知道這人是誰,謹慎地打開了屋門,復又向外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方才關上屋門。
那人走到黑袍人面前跪下,說道:“主上,城門封死了,李晙派了重兵把守,憑我們很難闖出去。”
黑袍人聞言,似是有些嘆息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早就猜到了,殺李皌不是一步好棋,他那么重視兄弟,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我了。”
這些人本以為潛藏一段時日,這城門總不可能一直封閉,只要躲過這段風頭,將李虎送出京,那么便神不知鬼不覺了,但現在看來,李晙對這個弟弟很上心,禁軍的南北軍都已經加入到搜集兇手的隊伍中,再加上巡防營和城防軍,可以說整個大街上隨處可見士兵的蹤影,他們僥幸能夠躲過一次兩次的搜捕,可時間長了,還是會出問題的。
“主上,這搜查越來越嚴了,我們要不要把他轉移個位置?”
黑袍人似是在考慮什么,半晌后說道:“自然是要轉移位置,我親自去跟他說。”
李虎一早就被黑袍人收買了,在很多事情上面,李虎都是代表著黑袍人在給李皌意見,包括晏平十八年的那場刺殺。李皌給予了李虎極大的信任,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親軍統領,這才被其尋到機會一招斃命。
在黑暗的地下室,李虎受了重傷,完全無法逃竄,黑袍人只好將他暫時安置在了這里。這幾日城中的變化,黑袍人觀察的非常仔細,他看出了李晙此次是動了真怒,抓不到殺害李皌夫婦的兇手,這京都的城門恐怕不會有重開的一日。官兵搜查的越來越密集,很快想必這些官兵就會更加細致地追查其每一戶人家,他們這個地方也藏不了多久了,在那之前,必須要決定好李虎要如何處置。
李虎看到黑袍人進來,毫不意外地喊了一聲,“主上。”
黑袍人點點頭,說道:“你躺著吧。你跟了我多久了?”
李虎不明白黑袍人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老實地說道:“九年了。”
“九年?已經這么久了,這么多年你幫了我不少忙。”
“為主上做的這些都是應該的!”
黑袍人點點頭,說道:“眼下,我還有個任務還需要你。”
“什么任務?能為主上盡忠,屬下萬死不辭。只是屬下如今這幅模樣怕是有心無力。”
黑袍人擺擺手,說道:“無妨,此事非你不可。”
李虎有些奇怪地看向黑袍人,他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幫到黑袍人什么?
有些昏暗的密室,忽然閃過一道寒光,李虎捂著脖子,痛苦地說道:“李……”
話未說話,人就倒了下去,一道細小的傷口出現在他的喉嚨處。
“對不起了,我要借你的命一用。”
陳王府,原本掛著紅布、紅燈籠,到處張燈結彩的王府,此時已經換上了白布白幡白燈籠,陳王府的喜事還沒辦起來,喪事便先來了。
屋外淋漓地飄著幾滴細雨,亦如李晙此時的心情,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緩過來,自己的弟弟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給殺了,而兇手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抓到,李晙心中有無數的苦悶想要發泄。
在李晙心中,李皌不是個無可救藥的壞人,或許是處在皇宮中,很多事情上都壓制了李皌的天性,所以使得他有些驕縱,有些偏執,他只知道想要肆無忌憚的活著,就一定要大權獨攬,就像晏平帝一般,所以他渴求權力,想要皇位,這無可厚非。出生在皇家,爭權奪利是一個皇子必備的技能,可以說李皌運氣背,也可以說他計謀不夠深遠,但他追求皇位這件事情本質上是沒錯的。這也是為什么李皌三番兩次地對李晙動手,李晙都忍了下來。李晙常年在外,自是見多識廣,他懂李皌糾結什么,也給予了無限的耐心和包容,因為他覺得李皌不是個壞人。晉陽之戰命懸一線之時,李皌還敢回來救他,那時李晙就知道這個弟弟其實心腸不壞,他只是沒得選擇。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晙相信,將他好好地關上一段時間李皌自己就會想通的,只可惜意外總是來得那么猝不及防。
“陛下,您已經兩日未曾用膳了,吃點東西吧?龍體會受不了的。”
這已經不是容威第一次勸他進食了,但一如既往地被李晙拒絕了。容威沒膽子再勸,便想著將這事再報到宮里,看看魏皛皛要怎么處理。熟料一出門便撞見穿著黑衣喪服的太后正在緩步走來,容威趕忙行了個禮,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稟告李晙說太后來了,還是先回宮去找魏皛皛拿個主意。
太后揮揮手,免了他的禮數,一句話沒說,徑自進入了靈堂。
這是太后得到消息的第三日,也是她第一次踏入靈堂,整整三日就像做了噩夢一般。出事的那日她就想來,但因為哀傷過度,還未出殿門就昏死了過去。第二日她清醒過來后卻忽然發顫,連下地都不能,御醫說是哀傷過度引起的暫時身體失控,只待調整好心情便可恢復。于是她努力壓下心頭的哀傷,直到今日才能勉強來到這里。
靈堂布置的十分隆重,李皌與陳王妃同在一處棺槨,李晙遵從他們的遺愿,讓兩人可以永遠在一起。
太后扶著棺槨,好半天才挪動自己的腿靠近棺槨旁,去見自己幼子的最后一面。
棺槨中,李皌穿著黑色九龍袍安靜地沉睡著,陳王妃穿著黑色的鳳袍陪在他身邊。
太后似是有些不解地回頭看了李晙一眼,問道:“這……”
龍袍與鳳袍,顧名思義是帝后的專屬,李皌本身的爵位只是親王,死后入殮當然也該遵循親王的禮儀。
李晙沒有說話,在他看來所謂的帝王禮儀也不過是一種虛榮罷了,有什么實際意義呢?也不能換回李皌的性命。李皌生前這么想要皇位,李晙無法滿足他,在他死后,李晙愿意以帝王之禮將他們夫妻安葬,也算是給弟弟的一點告慰吧。
太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也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地撫了撫李皌的臉頰,有些哀傷地淚流滿面。
許久后,太后方才止住自己的情緒,緩了緩后,對李晙說道:“聽說你不肯吃東西?”
李晙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我不想吃。”
“不吃東西怎么成呢?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你。”
李晙還是說道:“一天抓不到兇手,我又怎么有臉吃東西?他們就在我眼皮底下被人害了,我這個當哥哥的真是失敗。”
“這也不能怪你。”
“如果我再早到一點,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你不要自責了,說到底皌兒會變成今天這樣,我要負主要的責任,是我沒有教導好他。”
太后的頭又開始犯疼,人也有些站不穩,李晙慌忙起身扶住她,對宮人們說道:“扶太后回宮。”
太后年紀也不算太大,這才能夠支撐住,像是秦王李槭那樣的百歲老人,李晙完全不敢讓人告訴給他李皌的死訊。
送走太后之后,李晙來到棺邊,握了握李皌冰涼的手,說道:“你放心,哥一定為你們報仇!無論那個人是誰。”
“你就算要報仇,也得先養好身體啊!”
李晙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果真是魏皛皛,此時她的手里還抱著一個孩子,就是李湬,李皌夫婦的獨子。
“你怎么把他帶過來了?”
李皌出事之后,李晙擔心李湬會受影響,便讓魏皛皛把他帶回皇宮喂養。
魏皛皛說道:“畢竟是湬兒的父母,他應該要來見他們一面的。”
魏皛皛的懷里,剛剛過完周歲生日的李湬,臉上還帶著淚珠,身上穿著白色的小孝服,表情楚楚可憐的樣子,李晙一下子就心軟了。
“這兩日湬兒吃不好睡不好,身上還有些發熱,太醫說他這是思念父母了。”
魏皛皛對此也無可奈何,孩子怎么可能不想自己的父母?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李湬本能地就會害怕,他身子本來就弱,現在又開始生病,讓人很是擔心。
李晙將人抱過來,抱到李皌的棺邊,讓李湬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說道:“湬兒,你是小男子漢,要堅強,知道嗎?”
李湬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扁著小嘴繼續哭泣。
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北軍統領孫盛,只聽他說道:“陛下,找到李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