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淺藍色蓮花襦裙的樓千云,臉上涂著厚厚的用來掩飾疤痕的胭脂粉,但此時,聽見顧凌的聲音,再厚的粉末也難掩她臉色的蒼白。
雙手不斷地絞著手帕,形同枯槁,神色間的憂郁驚慌,肉眼可見。
臉色愈發蒼白,盯著顧凌的目光如淬了劇毒的利劍,恨不得立即刺穿顧凌的心臟,但是,她依舊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顧凌卻是惶然無覺,見樓千云面色不善,眼中頓時盈滿眼淚,像是發現了什么秘密般驚恐地后退一步道:“怎么了,我說錯了什么嗎?你們難道真不想將我娘的嫁妝還予我不成?”
顧凌口中的語氣無比誠摯,那嬌弱的模樣,讓樓千云恨不得找個時機剝了她的臉皮。
看著樓千云矢口不言的模樣,顧凌心中了然。
繼續無辜而茫然地挑事道:“莫非,我母親的嫁妝早已被顧府揮霍一空?”
看著眼前人畜無害的顧凌,樓千云只覺得自己胸口仿佛被壓了一塊巨石,難受得她喘不過氣來。
見樓千云如此吃癟,無話可辯駁,顧凌只覺得心頭十分得暢快。
顧湘見樓千云面對顧凌的挑釁,只言不語,察覺到些許的端倪,但為了維持好樓千云在眾人前主母應有的威嚴,只是壓低著嗓音,用僅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她母親的嫁妝,你當真私自拿出去揮霍了?”
樓千云一聽,頓時如驚弓之鳥,晃了一會兒神,眼尖地瞧見屋頂上方站著的人,趁眾人不注意,無聲地向那人點頭示意,待那人離去,臉色才稍微好看些。
信誓旦旦、差點痛哭流涕道:“老爺,你這說的什么話?我怎么敢擅自挪用死……她母親的東西,我只不過是擔心那些財產放在這里招賊惦記。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為了安全起見,我這才將那些財產移到庫房存放,老爺,你可別聽信讒言平白無故便冤枉了我。”
越說越覺得委屈,那該死的我見猶憐的狐貍媚樣,怎么這么礙眼,仿佛顧凌說了什么大不敬的話傷到了她般。
頓了頓,繼續如無故地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大義凜然道:“正好,顧凌今日既然來了,就趕緊隨我們去庫房取走,也省得我天天被人說有藏有私心,想獨吞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萬一哪天真的不見了,我還擔心被安上一個‘監守自盜’的罪名,豈不是得不償失。你說是吧,老爺?”
顧凌挑眉,一時訝異于樓千云的反應。
心中沉思,這里必定有什么貓膩,不然方才聽說她要取回母親的嫁妝就不是那般惶然無措的模樣。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讓樓千云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
眼見為實,管她有什么貓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樓千云能當場給她來個貍貓換天子。
她就不信貨真價實、眾人皆知的東西,假若真的沒了,樓千云有那個憑空給她變出來的本事。
身上的戾氣收斂了些,微微頷首微笑道:“既然如此,煩請帶路。”
一時間,喧鬧的硫園逐漸歸于平靜,再次沒入黑暗中。只是,終究是可惜了那個可憐的人兒。
留下的兩人,今后的下場會如何,顧凌并不關心,不僅是因為她沒有那個閑心精力,更因為如今的她沒有任何的身份去插手顧府的事情。
兩年多的時間,不足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重新來過,但也足夠改變一個人原有的觀念。
顧凌不得不承認,在這兩年多的摸爬滾打中,她的心性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似乎……變得越來越冷血,越來越樂于扮演一個局外人的角色。
下人的命運本就掌握在主子的手中,這是這個時代、掌權者默認的規律。
只是,還未等顧凌等人邁出硫園,突然,驚叫聲從遠處傳來:“快,快,庫房走水了……”
“果然。”顧凌心中了然。
第一時間便將懷疑的目光鎖定樓千云,果不其然,樓千云那一閃而過的奸計得逞的丑臉被她瞧了個正著。
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冷笑道:“顧大人,不要告訴我,我母親的嫁妝是一堆灰。”
顧湘的臉黑得如同鍋底,目光緊鎖著著火的方向,表面上心無波瀾、十分平靜,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罷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樓千云一眼,嚇得樓千云頓時將伸長的脖子縮回,緊抿著嘴巴,微低垂著頭。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救火。”看著誓要吞噬上空的濃煙,顧湘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不顧形象地朝著眾人怒吼出口,快步朝著走水處奔去。
看著顧湘如此焦急的模樣,顧凌的眼底劃過一絲冷笑。
惡趣味地眨巴著眼睛看著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樓千云,緩緩道:“樓千云,自作孽不可活,這話你沒聽說過?你的死期,恐怕要……到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我什么意思,你不是一清二楚嗎?”望著濃濃的灰煙,不斷提水救火而忙得手忙腳亂的眾人,顧凌仿佛像看個傻子一樣盯著樓千云。
雙手環胸,語氣輕佻、氣死人不償命地落井下石道:“你說,假若走水處當真是存了我母親嫁妝的地方,哦,更確切地說是……顧府的庫房。倘若是自燃的還好,但你覺得這可能嗎?倘若被查出來是人為的,你說顧湘會不會勃然大怒?”
無意地瞥了樓千云一眼,繼續“好心”地緩慢提醒道:“你說,這縱火之人若是被抓到了,會不會被顧宰輔抽筋扒皮?畢竟那里面放著的可不僅僅是我母親的嫁妝,還有他為官一生的財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財富在眼前化為虛無,成了一堆的灰土,你說,顧宰輔會選擇哪種方式來懲罰縱火者?”
樓千云果然不負顧凌所望被唬住,眼神飄忽不定,眼中盛滿驚恐,嘴硬地辯解道:“這火又不是我放的,你嚇唬誰呢?”
死鴨子嘴硬說的就是這種人,即使是證據擺在眼前,也能矢口否認,湊近樓千云的耳朵,悠悠道:“嚇唬你啊。這火怎么來的,我想你該是一清二楚才是。”
樓千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抬頭狠狠地瞪著顧凌,怒視道:“我怎么知道,你別血口噴人。”
一擊就中套,沒意思。
看著越來越大的濃煙,顧凌也沒了繼續逗嚇樓千云的心思,吩咐道:“凌六,你帶著凌二回去,其余人跟我走。”
剎那,徒留樓千云自己在原地不知為何地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