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鏈接發在藤山一中的校園論壇里的，只有注冊并認證學生身份，才有投票資格。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有膽子大的學生，上課都在刷論壇。

　　鏈接下的評論，已經蓋了將近一千層。

　　論壇的投票鏈接有效期還剩最后一小時，學校已經沒收了將近20部手機。

　　整個高三年級的學習效率直線下降。

　　十二班上午第三節是物理課。

　　物理老師在講臺上，神態眉飛色舞，聲音慷慨激昂。

　　林澈在座位上挺直腰背，右手拿支筆，在筆記本上劃著什么。

　　其他學生，犯困的犯困，搞小動作的搞小動作。

　　段嘉熠有體育測試，去了操場。

　　教室里的氣氛昏昏沉沉的，一潭死水。

　　物理老師講到高潮處，喬老師在門口敲了敲門。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喬老師先示了歉，然后視線落在林澈身上。

　　“林澈，跟老師出來一下。”

　　聲音不大，正好整個教室都能聽見。

　　喬老師帶著林澈，徑直往一樓教導處走。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里面五十出頭的男老師是張主任，還有一個人是董樂怡。

　　林澈從董樂怡面前走過，沒分給她一線目光。

　　被輕視了的不爽堵在胸口，董樂怡搶先開口，“老師，請務必勸退林澈同學！”

　　林澈眉梢一挑，挺意外的。

　　小姑娘還挺敢。

　　張主任擺擺手，示意董樂怡安靜。

　　她只好乖乖閉嘴。

　　張主任從辦公桌上拿起手機，鼓搗十幾秒，然后屏幕朝上，推到林澈面前。

　　是論壇里投票鏈接的頁面。

　　“林澈，對此，你有什么解釋？”

　　聲音蒼勁有力，不怒自威，語氣像是坐實了林澈的罪證。

　　“請問老師，我要解釋什么？”

　　林澈隨意地站著，語氣散散漫漫的。

　　“你剛來，就打壓同學，把學習紀律搞得一團亂，我工作這么多年，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

　　喬老師看看林澈，見她蹙著眉，忙在中間調和，“張主任，事情還沒調查清楚……”

　　“張主任！”

　　林澈打斷喬老師的話，聲音又冷又狂地，幾步拉開辦公桌前的另一張椅子，坐在張主任對面。

　　翹起二郎腿，偏著頭，審視的目光，一派大佬姿態。

　　所有人都被她這動作震得呆住了。

　　張主任激動得“騰”一下從辦公椅上彈起來，“這里是教導處，你怎么敢！”

　　林澈左右轉著座椅，整個人看上去懶洋洋的。

　　“您為老不尊，就別怪晚輩為幼不敬。”

　　神態傲慢，張揚肆意。

　　“你！”

　　張主任指著林澈的臉，氣結到說不出話。

　　狀況已經完全超出了喬老師預期，她自己也還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就那么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董樂怡也被嚇傻了，林澈……林澈她怎么敢這么對教導主任說話？

　　簡直大逆不道！

　　“老師，您列舉我兩條過錯，請問，證據在哪兒？”

　　林澈表情淡淡地，顯然根本沒把這當回事兒。

　　一股血氣上頭，張主任腦子已經七葷八素地，他用了狠勁兒戳著手機屏幕，“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滿身流里流氣的，搞社會上的那一套。選什么美？你這叫容貌打壓！”

　　“煽動學生給你投票，半天的時間，我們沒收了20部手機！”

　　“現在是高考沖刺關鍵期，你這叫禍亂軍心，居心叵測！”

　　這是什么話？

　　林澈的臉沉下來。

　　就連喬老師都覺得，張主任這罪名，安得有些過重了。

　　她聽到這兒才明白。

　　張主任一口咬定，投票是林澈發起的。

　　票數也是假的，是林澈煽動三個年級的學生給她投票。

　　太過分了，林澈根本不像這樣的學生！

　　林澈雖然看上去很狂，很放肆，但她看在眼里的林澈，禮貌和教養卻是刻進骨子里的。

　　想到這里，喬老師忍不住要為林澈開解，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林澈截住了。

　　“為人師表，護短可以。”

　　林澈收回目光，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捏造事實，誣賴學生，這就是您所謂的師德？”

　　高三關鍵期，段嘉熠被勒令加強文化課的學習，體測一結束，就被教練趕回來上課。

　　從操場回教室，教導處是必經之路。

　　窗戶是普通的透明玻璃，他一進來就撞見喬老師把林澈往里帶。

　　好奇，又有點擔心。

　　好在現在是上課時間，不會有人發現他偷聽。

　　教導處的門窗一點都不隔音，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落進段嘉熠的耳朵。

　　他打開手機論壇，投票已經結束。看著結果顯示的每一票，他都覺得非常諷刺。

　　董樂怡竟然挖了這個大一坑，讓林澈往里跳！

　　手段還真毒！

　　與此同時。

　　陸行謹半靠在醫院雪白的病床上，隔著窗，窗外是熱烈的陽光和繁茂的梧桐。

　　葉隙間偶爾會透過成束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

　　“嗡嗡”

　　“嗡嗡”

　　“嗡嗡”

　　“嗡嗡”

　　幾乎沒有人一次性給他發過這么多條消息。

　　陸行謹不急不緩地，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紅點標記的新消息前，竟然是段嘉熠的名字。

　　“他沒刪好友嗎？”

　　帶著疑惑，陸行謹點進消息頁面。

　　“［圖片］”

　　“讓董樂怡做個人吧！”

　　“投票鏈接是不是你發的？”

　　“我說怎么沒見人影，原來是躲起來了！”

　　“狗男女！”

　　發完消息，段嘉熠一腳踹開教導處的門。

　　屋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包括林澈。

　　她在心里罵了一句。

　　看清來人，張主任破口大罵，“一個兩個，都想翻天不成！”

　　段嘉熠走到張主任面前，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的。

　　“張主任，在藤山一中，您還不是天！”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張主任一愣。

　　倏地反應過來，段嘉熠跟沈校長關系匪淺。

　　沈校長平日里對段嘉熠多有照顧，他實打實地看在眼里。

　　段嘉熠向著林澈，這事要是鬧到沈校長那里去，晚節不保不說，說不定飯碗都得丟了。

　　樂怡怎么不早說林澈在學校還有這層關系？

　　“我……”

　　張主任的聲音有些顫抖，開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