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跟誰說話?(精修)
陸行謹跟董樂怡一桌人吃飯,向來心不在焉。
他目光時不時落在林澈身上,和段嘉熠說說笑笑的,到最后也沒正經吃上幾口。
心臟怪怪地,莫名地發酸。
胸口也悶。
煩!
“學姐,這個……請你收下!”
男生在林澈面前扔下個信封就跑遠了,段嘉熠捏著一角提起來,是天藍色的。
情書……
陸行謹撂下筷子,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今天就到這里吧。”
董樂怡盯著陸行謹的背影,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攥緊了筷子,指節泛起骨節的青白色。
“陸行謹,你的心亂了。”
董樂怡喃喃自語。
段嘉熠這人一身臭毛病,唯有一點,不挑食。
他小時候在青訓隊,條件不太好,每天來來去去就是那幾樣燉菜,只有他吃不膩,頓頓飽餐。
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不能出校門,沒啥樂子,吃完飯只能回教室。
段嘉熠本來想帶林澈去他們田徑隊轉一圈,現在這個點,他那幫兄弟應該正貓在某個角落里打牌。
后來一想,一群大老爺們,滿屋的汗味,沒啥意思,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天高云淡,秋天的日頭依舊很毒,曬得人腦仁疼。
林澈和段嘉熠快跑幾步回教學樓,頓時清涼了不少。
正想說話,段嘉熠鬼鬼祟祟地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拉著她往反方向走。
“領導在那邊,被逮住了是要被問問題的。”
林澈表示理解。
段嘉熠抓著林澈,躡手躡腳地往樓道的另一側走。
林澈跟在身后,略表無語。
“我漂亮還是你同桌漂亮?”
是董樂怡的聲音,從二樓露臺傳進來的。
藤山一中教學樓一共有四層,每層都有一個露臺,因為有安全隱患,平時都不對外開放。
二樓西側這個,據說是被一對小情侶撬開的。
校方的老師都不知道,后來就變成了學生秘密約會的基地。
這會兒段嘉熠和林澈剛要上樓梯,樓上斷斷續續傳來董樂怡的聲音。
段嘉熠仰頭看了兩秒,透過滿是泥漬的玻璃,隱約看到董樂怡的身影。
段嘉熠指指上面,用更低的聲音對林澈說,“樓上調情呢,我有點犯惡心。”
只有董樂怡和陸行謹兩個人,陸行謹雙手插在校服兜里,語氣不冷不熱地,“下道題。”
“a,b為實數,集合M { b ,1}, P { a,0}, f : x x表示把集合M中的元素x映射到集合aP中仍為x……”
陸行謹心無旁騖地分析題目,對她的話根本不做理會。
他在講往年京大數學系自招考試的競賽題。
陸行謹閑暇時兼職做董樂怡的私教老師。
這是他跟董偉建約定里的其中一項。
董樂怡有些惱火,抽出他手里的卷紙,撕得零七八碎。
滿地的碎屑。
“喜歡解題是吧?”
“這份競賽題可是全臨安市獨一份,您還沒講解完,麻煩恢復原樣。”
“明天之前,我要學完。”
“辛苦陸老師。”
董樂怡走后,陸行謹站著沒動。
中午林澈吃得少,段嘉熠以為飯菜不合她胃口。
放學鈴聲剛響,段嘉熠從訓練場跑回來,滿頭的汗,這么冷的天,運動背心都濕了一片。
把桌上新發下來的卷子胡亂塞進書包里,段嘉熠迫不及待地,“林澈林澈,晚上我請你吃飯。”
“去我家。”
陸行謹的動作頓了一下。
林澈抬起臉,散散漫漫地,“你認真的?”
“我跟我爺爺奶奶住,都提前說好了,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沒給林澈說拒絕的機會,段嘉熠直接霸道地把林澈從座位上拎起來。
“走了走了,我爺爺奶奶就愛熱鬧,我第一次帶女生回家,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爺爺奶奶買點禮物。”
“又不是見家長,帶什么禮物……”
兩個人說說鬧鬧地離開,班級里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陸行謹還是坐著沒動。
夕陽的晚暉紅得艷麗,跳躍著爬上高三十二班的窗臺。
陸行謹就坐在旁邊,干凈漂亮的一張臉映著紅色的晚霞,看不出情緒。
那一堆垃圾,陸行謹留在原地沒動。
不出意外,那里應該被校方重新封鎖。
不會再有人進去了。
段嘉熠的爺爺奶奶做了一桌菜招待林澈,林澈自小最能哄老人家開心,一頓飯吃得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林澈到家天已經黑了,段嘉熠送她到胡同口,就沒再往里去。
梧桐里的聯排獨棟別墅,林澈搬來的時候,左右都沒住人。
這會兒鄰居亮起燈來,林澈便想登門拜訪。
院子里種著一排玫瑰,秋霜來臨之際,開得正是鮮艷。
之前周謝陳說過,住旁邊的是位年輕的單親媽媽。
正好能當見面禮。
晚風送來幽然的香氣,林澈從抽屜里翻出一把剪刀,隨手抽了張報紙,仔細剪除花刺。
陸行謹剛出院,沒什么胃口,就拿了一桶泡面應付。
水剛燒好,屋外響起門鈴聲,他關了火,心下做了警備,才過去開了門。
林澈臉上沒什么表情,風有些涼,她往手心哈了兩口氣。
門開了。
林澈和陸行謹對視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我去,怎么是你?”
陸行謹某光瞬間被點亮,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嗯”了聲。
“進來坐嗎?”
林澈頗為驚訝地一挑眉,落在陸行謹身上的目光又狂又邪。
“盛情難卻。”
陸行謹關好門,林澈已經換好了一次性拖鞋,在客廳打量幾圈,目光鎖定在陸行謹臉上。
“一個人住?”
她目光所及的所有私人用品,都是同一種風格。
陸行謹點點頭。
自從他母親去世以后,就把關于她的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
陸行謹的視線落在林澈手里那束玫瑰上,“送我的?“
林澈拉長語調“嗯”了一聲,語氣又痞又拽,“不過有條件。”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不等陸行謹回應,林澈步步緊逼,“你說跟董樂怡沒關系,又為什么走得那么近?”
“朋友?”
“不是。”
“親戚?”
“是家教。”
陸行謹鄭重其事,神色很嚴肅。
“可以了嗎?”陸行謹問。
“不可以。”
林澈逼近他,仰著臉,一雙眸子閃著光,又清又澈,“我和董樂怡,誰漂亮?”
白天的問題,難道她聽見了?
“那我和段嘉熠,你喜歡跟誰說話?”
林澈一時語塞。
陸行謹這么拽,又這么悶,根本沒想過他會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