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男人碩大的手掌狠狠捏住佟麗的臉，她清秀的臉瞬間出現五道深深的凹陷。

　　他另外一只手隨手拿起放在桌邊滿杯啤酒，抵著她的唇邊就要生灌。

　　佟麗整個身體都在掙扎著，手腳亂動打在男人的身上，對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佟麗的嘴唇被撬開，冰冷的杯口撞在牙齒上，瞬間的疼痛沿著神經沖上頭，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許久未曾被提起的記憶重新涌上腦海，那些溫暖又遙遠的念想從她的心臟深處游離出來，在初秋微冷的夜空里化成再也觸不可及的碎煙。

　　絕望而窒息。

　　“媽，我好想你，你為什么都不回來看看我？”

　　“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還是會開心，終于少了一個累贅？”

　　“媽，我好想再看看你。”

　　“媽，我可能……要死了。”

　　想象中的疼痛遲遲沒有襲來，佟麗哽咽著睜開眼睛，眼前放大了的畫面，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扼制住了男人的手腕。

　　視線清晰，眼眸抬起，站在男人身后的女生，是林澈。

　　是那個一來就得罪了董樂怡，害她被董樂怡又打又罵的林澈。

　　“起來，回家。”

　　林澈從始至終沒給過男人一個正眼，她盯著佟麗凌亂的臉，聲音又沉又冷。

　　完全沒把人放在眼里！

　　男人來了興趣，松開桎梏住佟麗的手，站起來，挨到林澈身邊，手腕還被她抓住，掙不開。

　　“她回家可以，你留下來陪哥幾個。”

　　男人臉上，一雙厚重的眼袋死氣沉沉地掛在布滿了粗糙紋路的鼻側，眼白泛黃，表情猥瑣。

　　惡心得很。

　　林澈冷笑一聲，松開男人的手，語氣又狂又拽，“聚眾鬧事，叫警察叔叔來給各位作陪如何？”

　　“別給臉不要臉！”

　　男人恫嚇一聲，伸手把林澈手里的白色手機奪過來，在手里把玩了兩圈，嘴咧得挺大。

　　“最新款，還挺有錢。”

　　林澈抻了抻肩膀，活動了一下手腕，一雙寒潭般漆黑幽深的眸子低低地垂著，“既然這么配合，那我就勉為其難示范一下，什么叫做……”

　　“正當防衛！”

　　話音落下，林澈重拳出擊，她從小在軍區大院長大，跟男孩子們打大的，自然知道拳頭往臉上那個部位招呼是最疼的。

　　“啊！”

　　男人雙手捂住鼻梁，癱倒在地上，眾人見勢，一把將桌子掀了。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餐館老板，一個中年女人從屋里跑出來，大聲喊著什么，是當地的方言，林澈沒有聽懂。

　　綠色的啤酒瓶碎了滿地，林澈雖然打了他們老大，但畢竟看在她是個小姑娘，誰都沒真正出手，只是想抓住她任男人處置。

　　林澈伸手矯捷，沒再打人，可也沒讓別人碰到她的邊兒。

　　焦灼了大概有十幾秒，從餐館里邊沖出一個精瘦的男生，嘴里不知正咬著什么，說話甕聲甕氣地。

　　“敢在我孫爺地盤上撒野，活膩歪了？”

　　孫皓嘴里咬著的東西，是一根電腦畫筆。

　　他今天情緒不高，放學回來先跟他媽吵了一大架，吵完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畫線稿。

　　孫皓是職高動漫專業的，平時會接網單賺外快補貼家用。外面林澈跟他們打起來的時候，孫源正在畫的一個場景，怎么也找不對感覺，燥郁正處于爆發的臨界值，急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幺兒，外面有人鬧事！”

　　一聲叫喊，孫皓嘴里正叼著筆，心想這幫人來得正好，自己正愁沒地方發火，“騰”地一下跳起來就往外沖。

　　“欺負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他直接飛起一腳，把其中一個男人踹到在地，他媽急得在門口大叫，“喊你來是勸架的，怎好跟客人打起來呦！”

　　孫皓揍人只在乎一個“狠”字，玩了命地干，不在乎別人的命，也不惜自己的命。

　　這是他兩年來穩坐“職高一霸”地位的秘訣。

　　不一會兒，一群人倒在地上，孫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衣襯衫被撕爛了，鼻子流了點血出來，指著他們罵，“眼睛長在臉上都他媽是用來吃屎的啊，麻溜結賬滾蛋！”

　　三四個大男人打不過個上高中的混小子，他們的臉上也掛不住，十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指指點點地，讓孫皓一家等著。

　　“二蛋是吧？”

　　林澈聲音不咸不淡地，跟在為首男人身后的，個子最矮，存在感也是最低的人，腳步一頓。

　　她繞到男人身邊，雙手環胸，警告意味十足，“不想劉大華知道你還有別的主子，就安分點，這家餐館的任何人出了事，我都會記在你頭上。”

　　“滾吧。”

　　幾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沒有預料到林澈手里攥著這個把柄。他們最后只能作罷，訕訕地走了。

　　佟麗現在還沒從巨大的恐懼中抽離出來，兩只手抱著腿，蹲坐在路邊，身上不斷地發著抖。

　　“我說你是不是有毛病，那幫人面相看著就不善，你作死往前湊什么湊？”

　　那幫人走了之后，孫皓他媽沖上來查看他的傷勢，被孫皓一把推開，緊接著開始教訓起佟麗來。

　　“我他媽是不是說過，不好惹的人躲遠點，我來解決？”

　　“一個月工資不少開，就他媽會惹麻煩！”

　　“哎，點到為止。”

　　林澈推了推孫皓，讓她往邊上靠靠。

　　佟麗坐在地上，雙眼失身，臉頰上還掛著半顆淚珠。

　　看來是真嚇壞了。

　　林澈把手伸出去，安慰一句，“沒事了，。”

　　過了兩秒，佟麗沒領林澈的情，靠著身上僅剩的那一絲力氣，緩緩站起身來。

　　林澈的手收回來，插在校服上衣兜里，視線跟著她，由下至上。

　　“你幫了我，但我不會感激你的。”

　　這話不知佟麗是對著誰說的，聲音喃喃，帶著萬分的委屈，好像欺負她的人，是孫皓和林澈一樣。

　　林澈眸子微微瞇起，冷冽的目光里是看不懂的復雜神色。

　　佟麗就這樣步履蹣跚地走遠了，孫皓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破口大罵。

　　“你他媽哪天被人整死了都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