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就在那兒。”艾瑪先生指著曾經的戰場。“躺在你身后隔了三塊地磚的位置。”

　　“我猜他還活著。”區長無法想象當時的情景，氣氛肯定緊張極了。

　　“是的，還沒死，還有一口氣。”艾瑪先生擦擦頭上的汗，做了個掏出通訊器的動作。“我馬上就給菲尼克斯打電話，她告訴我小美在她的保護下。我就安心了。”

　　凱萊布從桌后走過去，來到那現在鋪著地毯的地方，用手指做射擊狀，瞄準地面。

　　“我對他補槍了。”

　　區長在旁邊心里說著“這個家伙瘋了”，“他不得不這么做”，然后看他兜了個圈子，重新回到座位上，雙手交叉，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凱萊布抓住他的手，緊盯著他的眼睛，仿佛要做什么祈禱。“你知道嗎，我不希望他們知道——他們是我的兄弟，但是不該在那時出現！因為，我們，我和菲尼克斯，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好比現在，現在我們就面臨嚴重的危機。”

　　他看起來很激動，那只手沒松開，頭卻伸到桌子下面，另一只手從抽屜里找東西。

　　等他從桌子那部分回過神來，區長看到一張載具鑰匙卡，很特別，是可以進入超空間的飛船卡片。

　　“卡多拉家的約定，你可能聽說了，拿去給她。”

　　“我會給她的。”區長把鑰匙卡拿來端詳了一下，上面有艾瑪集團的三角燒瓶標志，他輕輕地把卡片放進手環空間里。“你還要交待給我什么？都拿出來吧，等到真的發生了，你和我便都沒了機會。”

　　“剩下的就是大面上的事情，需要你斡旋的部分。”凱萊布又緊緊地攥了區長的手一把，在事情發生之前，他必須準備好所有事情。“我希望我們能一直過現在的好日子。”

　　“但是我們的好日子到此為止。”區長表情很嚴肅。說到這兒，凱萊布注意到他停下來，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其實他已經抖了一小會兒了。地下掩體里挺冷的，沒開空調，但也不至于那樣。“凱萊布老朋友……”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三天。”區長說。

　　“還夠我讓所有的保安部門成員集合……我們準備好在這里保護房子，一直堅持到撤退。”

　　艾瑪先生站起來，手指著壁爐：那后面是他秘密設置的暗道，從這兒下去，坐電梯，穿過上面有九米厚裝甲混凝土的走廊，來到莊園后方，就有特制的飛船發射場，用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噴泉偽裝了頂蓋。這艘飛船是他秘密準備的，可以在大氣層就實施超空間跳躍。

　　“你真想用那個東西？里面標準荷載只有六個人。”

　　“那是紙面上數據。”凱萊布小聲回答他。“我改造了，可以坐下計劃中的所有人。”

　　“那剩下的人呢？”區長打了個問號，直接打斷他的話。

　　“沒人能剩下。”凱萊布取了瓶金星果酒來。

　　“保安部門的人，兩百多號呢。”區長盯著他的眼睛。“這些人怎么辦？”

　　“你在他們的檔案最后，寫幾個字就行了。”砰地一聲，酒瓶打開了，兩只高腳杯由納米合成系統制造在桌面上。“比如，光榮犧牲，怎么樣？”

　　“寫上為國捐軀也可以。”區長搖了搖酒杯。“如果我還活著，我會幫你的。”

　　“那你覺得福克斯這個家伙到底什么目的？”艾瑪先生問。

　　“問得好。”區長站起來，在屋中小步踱著。卡布尼的景色在他腦海中飛快地涌動。“我們住的地方，是這個問題的關鍵，對吧？卡布尼是共和國的首都星球，而卡布尼市又是這座星球上最大的城市，有別于——星球的另一邊。”

　　“那可是不能碰的話題，老同學。”凱萊布插嘴道。

　　“換句話說，誰掌握了這個城市，誰就擁有了共和國！”區長斬釘截鐵地說。

　　“所以他只是想和最高領袖換位置？”

　　“他只是個戰爭狂人，瘋子，陰謀家這詞倒還沒必要安給他。”

　　區長謹慎地回憶和福克斯會面的所有細節，那是個相當可怕的家伙。黑漆漆的瞳孔，目光沉重，臉上有貫通的三道疤痕，據稱這是在宇宙軍服役的光榮證明。他的眼睛，是的，那個漆黑的眼睛，并不是黑洞，而是成千上萬的刀片，指向所有人。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出現在行政中心里？為什么，他跟這個世界是如此地不相稱？

　　他還是國防委員會成員，這個委員會也是魚龍混雜。

　　這壓根沒法想象，他麾下的嫡系軍團就有11個，全都是清一色的宇航戰艦編隊。共和國一直為福克斯有如此多精兵強將而感到驕傲。可區長得知這一切之后，只感到深深的恐懼。他用桌上的小甜點，推來推去，暗示他有更多的陸戰隊士兵，這些部隊足夠保證整個卡布尼的安全。

　　“其實最高領袖已經死了。”區長想讓凱萊布了解點兒真相。

　　“你覺得他們不會撕票嗎？”艾瑪先生并沒有顯得很吃驚。“綁架這件事我知道，據說是那些機器人干的。”

　　“他們倒是做了個好決定。”區長說道。“機器人才會做的決定。”

　　“不過，電視可沒有播呢，你這消息從哪兒來的？”凱萊布對這件事保持懷疑。

　　“你覺得我們這類人沒有渠道嗎？”

　　“那我們在電視上看的是什么？難道是假新聞？”

　　“就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區長憤恨地說道。“三個月之前，有人用飛機炸了那個地方。那時情報局正好派人去解救，也被炸得死傷慘重。可是對面死活都不承認自己撕票。后來大卡司集團就接到總臺命令，在全市播那些毫無意義的假新聞。所有人都被騙了，所有人。”

　　“說說看，后來發生的事情呢？”凱萊布又倒了一杯酒。

　　“這你就沒必要問我了，問新聞就行。”是的，在那之后，共和國第二艦隊在海格力斯空域演習的時候，遭到不明身份突擊隊偷襲，光是被擊沉的主力艦就有十五艘，其余艦只損毀不計其數。現在第二艦隊的殘部正在卡布尼空港船塢修理，也就是艾瑪化工集團的隔壁，一墻之隔。

　　凱萊布點開全息地圖查看，在他家公司旁邊，就是第二空港區船塢。離船塢最近的廠區設備，正是燃料儲存罐和半成品加壓罐。

　　“我們還能做什么？”區長的情緒逐漸激動，變得像剛才的凱萊布那樣。“我們沒時間了，凱萊布！我們還能做什么？我們什么也做不了，我們現在只能等著敵人騎到我們頭上！”

　　兩行淚水沿著他的臉流下來。

　　“別這樣，你的職責比我大。”凱萊布拍拍他的肩膀。

　　“責任大，擔子也重。”區長嘆息一聲。

　　“我們還有三天，三天之中我們還能安排這一切，還能準備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你是區長，這時你就要負起責任，而不是跟我在這里悲痛。”艾瑪先生拉住阿爾巴德的手。

　　“我盡力確保你的安全，如果有剩余的部隊。”這句話，自然是空談。甚至真的軍隊都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

　　“別擔心我，擔心你的社區公民們吧，他們更需要你。我有衛隊，我們肯定能逃走，我們大不了幾個月后再相見。”凱萊布高舉酒杯。“我希望你能活下來，但千萬不要屈服于那幫家伙的威脅，你們是共和國的脊梁，絕不能投降于敵人！干杯！”

　　“干杯！”區長握緊了拳頭。無論如何，作為社區中心的帶隊人，他必須負起這個責任來，無數的社區居民，可就指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