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臥在海中,只留下模糊的影子把云層抹開,它睡著了,世界也睡著了。海浪就這么被月影指揮著,奏響一番,又沉寂片刻,靈動的水元素宛如跳動在琴鍵上的手指,演奏出只有少部分人才能聽到的搖籃曲。
米婭在二樓臥室中沉沉睡去,在這五年中,她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這樣度過的。
她很少出門,因此雖然久病在床,卻并沒有衰老。白皙瘦弱,眉目清秀,和故事中的月下美人一般,可能這算是不知所在的神靈給她唯一的、毫無作用的補償。
隨著夜風吹拂,她房間里被鎖住的窗戶居然緩緩打開,金屬鎖被打開的聲音并沒有讓熟睡的米婭有任何感應。入侵者動作輕柔地推開半扇窗戶,掀開窗簾,小聲地落到地板上。
他的長發在腦后扎成一個辮子,被從窗戶里吹進的風擺弄到肩前。隨著他走到米婭的床邊,那束長發也垂到了米婭身邊。
“米婭?奈特……”
來人聲音沙啞干澀,好像已經很多天沒有飲水似的。只見他從手里拿出一小瓶發著藍光的藥劑,慢慢地倒在手里,慢慢氣化。
氣化的藥在他的控制下慢慢從米婭的耳朵和鼻子進入大腦,引得熟睡中的人猛得吸了一口氣。
隨后,他開始吟唱詭異的咒語,兩只手在米婭的額頭和胸口上方輕輕揮動。在他的指引下,周圍的元素紛紛逃離,只剩下水元素圍繞在他周圍,仿佛永不離開的忠誠護衛。它們看著米婭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看著從她的皮膚表面剝落出一張灰色的、殘破的不規則布匹——靈體。
灰色靈體,就是米婭受傷的靈魂。上面有皺巴巴的痕跡,還有被撕扯后的裂痕。
“傷痕太多,不過也到此為止?!?p> 他坐在一邊,將那張破碎的靈魂輕輕放在右手掌心,左手則如紡織女一般上下翻飛,穿針引線的動作好似在輕撫,又好像在跳舞。那張靈魂,也慢慢在月色下恢復了些許光澤,水元素跳躍過來,被他抓住撒在靈魂表面。
他的動作溫柔得和一名母親一樣……
夜色仍安寧祥和,奈特夫人在半夜醒來,去了洗手間一趟,猛得抬頭,發現自己女兒的房間有燈火閃爍。
“我的天哪!”一想到可能有強盜入侵,她來不及叫醒自己的丈夫,急匆匆地奔到米婭的房間。
屋子里只有米婭一個人,她靠在床背上,正迷蒙地揉著眼睛。
“寶貝,你怎么醒了……”奈特夫人緩步上前,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的女兒自從瘋了以后就不會點燈了。
“媽媽?”米婭挪動腿,下床拿起燈,問,“這里是哪里?我們出來旅行了嗎?”
“我的天哪!天哪!”奈特夫人聽到女兒終于叫了自己一聲“媽媽”,激動地撲上去緊緊抱住了米婭,她大叫的聲音很快引來了奈特先生,當他看到這一幕時,也完全愣在了原地。
“奈特先生怎么也來了,你不是最不喜歡旅行了嗎?”米婭取笑道,她已經把燈放在了一邊,以免等一下再被擁抱時弄掉。
“你叫我什么?”
“奈特先生啊,總不能和小孩一樣叫你爸爸吧?你們好奇怪,這里是哪里,我好像記得沒有搬家,可以又記得在這里住了很久。而且現在是秋季,我怎么沒有在學校里……還有,媽媽,我餓了?!?p> “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馬上就去做,馬上就去做!”
奈特夫人從來沒有跑得這么快過,她來到廚房,一刀下去切了一份半的肉。開始烹調,卻沒倒夠水,還把醬油當成了醋倒了進去,又多撒了三把蔥花,土豆皮也沒削干凈……但這都無所謂,她明白自己做的這碗土豆濃肉湯是有史以來最差的一道菜,可是她靜不下心,只想帶著吃的,快點飛回女兒身邊。
從廚房跑出來,上樓,湯被灑得到處都是香氣四溢,但是米婭只吃了一口就差點嘔出來。
“太燙了吧……”米婭不著痕跡地說,開始慢慢吃,她太餓了。
“沒事,你還想吃什么,都可以去做,你想做什么都行!”奈特夫人說。
“好了,別激動,別激動。”奈特先生說。
看著父母倆生怕自己磕著碰著那擔驚受怕的模樣,米婭覺得好玩,但隨著體力逐漸恢復,她也開始有了一些不明顯的記憶,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水元素十分古怪,一點都沒有熟悉的感覺。
“我們現在在哪里?我好像,錯過了好多東西……”米婭將湯匙放在碗里,問。
“等明天再說,可以嗎?”奈特先生摸著她耳側的頭發,說,“你回來比什么都好,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說也不遲。吃飽了就好好休息,好好休息?!?p> 看著自己父母欲言又止的樣子,米婭明白一定有什么苦衷。她也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記憶模糊。現在刨根問題沒有意義,等太陽升起,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一切。
酒吧、房間、黑暗、惡魔、艾爾·蒙格學長、還有一個在自己身邊沉默的無面人——可是米婭又覺得對方的氣息是那么熟悉。這些碎片化的東西都散落在她的大腦中,在她睡著后,慢慢地組合在一起,終于拼成了一個完整的米婭·奈特。

金甌無缺
我還是有良心的,對的,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