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完美的,現實是殘酷的。人們常說:“一分錢也能難死英雄漢。”那個年代的幾十元學費就更足已讓長林焦頭爛額。
也許是年輕氣盛。起初長林總覺的憑自己勤奮努力,就一定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然而,當時的社會經濟形勢是僧多粥少。滿大街都是過剩的人力資源。只要雇主一聲吆喝,立馬就有人力蜂擁而至,給多給少錢都有人肯干。甚至有人為一己私力,主動下壓勞工費,因此雙方打的頭破血流。
在那種艱難的環境下,盡管長林使出了渾身解數。當開學的日子如約而期到來時,離安安報名的學費還是差了二十元錢。時間沒給他任何解釋的理由。萬般無奈之下,經思緒再三,他便向同父異母的大哥開了口,想向他借個二十元。
大哥是長林父親前妻所生,他年幼母親早逝。自父親續妶長林媽媽之后,一切生活起居都由長林媽媽照管,直至大婚。結婚當天就提出要單過。家里也沒對他造成過什么負擔。如今他兒子已與小蘭子一般大、小。想必會給個支持吧。他去到大哥家,大嫂在灶臺涮鍋,大哥和他的孩子們正在吃飯。長林囁嚅地問道:
“大哥,安安明天就要到城里報名讀書了,我還差二十元錢。你能先借給我嗎。到時我盡快還你。”
長林害羞的雙脥發紅,甚至都有點口吃。這是他當家第一次開口向別人借錢。平時家里窮,想吃的東西不吃,想要的東西缺錢不買想就是。今天遇上這難事,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了。
正在灶臺涮鍋的他大嫂聞聽借錢,突然飛舞著鍋涮,毫不留情地竄到長林跟前道:
“要借錢,我沒有、沒有。剛開始就要借錢,你怎么還我。沒那金剛鉆,就別攬那瓷器活……”滿臉的嫌棄和藐視。
長林突然被一陣劈頭蓋臉的惡語羞辱。臊的他面紅耳赤,雙耳嗡嗡發響。至于他們后面怎么說,或說了什么。長林仿佛什么也聽不清,也不敢聽,感到無地自容。急忙狼狽離開。
那天夜里,長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看著那透風透雨的老屋,被風吹的榫頭吱吱呀呀作響,盡管大樑大柱留有雕花鑿物,能看出昔日大富大貴的輪廓,卻年久失修,也變的搖搖欲墜。置身其中,此刻他的身心如同老屋一樣千穿百孔,風雨飄搖。
其時,大嫂傷長林已并非這一次。他曾與大嫂一遠房親戚的女兒,倆人是同學,不說是青梅竹馬,也是一起長大吧。
那姑娘名叫小嬌,長有一雙靈動的丹鳳眼,白皙的臉蛋,透著青春的粉紅,如初春帶露的桃花;不高也不矮的樣子,更顯小鳥依人;扎著兩個齊肩‘笤帚尾’花辮短發,身后偶有人一聲叫喚,猛地回眸轉身,那秀美的‘笤帚尾’抖動飄逸的弧線,讓人心醉神迷。
長林和小嬌原本是同學也是同村,倆人先后輟學回家務農,平時交流的比較多,自然就擦出了火花。但由于她特殊的身份,(是被領養的人)她家里有個比她大幾歲的哥哥。社會上言傳她是‘童養媳’。所以就算兩人內心是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也要把它強忍捂住,裝著表面那份尷尬的矜持。只能在內心里默默而又焦急地煎熬著。希望有一天愛神能眷顧自己。
也許是造化弄人。一天小嬌的哥哥真的宣布了自己的戀情,對像不是她。當時真是令長林喜出望外心花怒放,自認為是天隨人愿,是自己的誠心感動了天地。當他準備把內心蓄積已久的悄悄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對小嬌猛烈噴薄地表白時,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那人就是他大嫂,她從中作梗,她早就看出了長林與小嬌的心事。大嫂極力反對小嬌與他的交往,常暗地上她親戚家挑唆。
“表姐,你真不管小嬌的事了。她經常和我那窮叔子交往呢。”他大嫂說。
“問過小嬌了。她說沒那事。”小嬌媽媽說。
“那就好。如果真要是那樣,我可不愿意了”他大嫂怪模怪樣地說。
“論長相你那小叔子還是挺精神的。不過家里切實也太窮了點”小嬌媽媽糾結地說。
“哎呀表姐,你這人咋就不懂呢。我們都是過來人。人好看能當飯吃呀。你不知道那個家有多窮,負擔有多重。”他大嫂湊近小嬌媽媽跟前,發急地掰著手指說道:“你看他要負擔倆個老人,還要供那個小的讀書,又沒房沒錢。老二結了婚,窮的都呆不下去了。你還想讓小嬌去他家受那份罪呀。要能過日子,至于把那快原本就該屬于我家的懷表都賤賣了。我恨死他們了。”
“你可是他嫂子呀!”小嬌媽媽有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家的小嬌好,怕她受苦嗎。你不心疼她,我看了還心疼呢。”他大嫂扭捏有點尷尬地說:“要不我給小嬌介紹一個條件不錯的人,是隔壁村的后生,父親是村書記,家里幾個姐妹,就他一個兒子。論條件可沒說的。人家那些個姐妹放話了:“只要誰嫁到我們家,彩禮錢好說,都我們包了。”像這樣的人家,比我那窮叔子家條件不知要強多少倍。以后小嬌到他家,不光能過上好日子,還能給你一筆大彩禮錢呢。正好我們家侄子結婚,不也需要錢花。”
“是哪個村的?這么優越的家庭條件,人家會看的上我們家小嬌嗎?”小嬌媽心動地說。
“我的姐吔!人家兒子和小嬌是同學,早就相中你家小嬌了。都是被那不散的冤魂指長林)給耽擱了。多次要我上門說媒,都沒機會。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把人領上門給你過過目。小伙子長得百里挑一,保你滿意。”
“可就不知小嬌會喜歡嗎”
“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能好好開導開導小嬌呀。再說誰不喜歡過有錢的好日子呀,她跟錢有仇嗎?說好了明天我就把人給您帶來。小伙子人挺帥氣的。”
聽了他大嫂的話,小嬌媽媽沒有反對也沒有應允,默認著不發聲。
就這樣,經她大嫂多次來回的游說搭線,小嬌最終騎著他人給買的自行車,春風滿面地行駛在去趕集的路上。嶄新錚亮的新車在陽光下,亮的讓人晃眼。車速把她飄逸柔美的劉海高高流暢地揚起,輕薄的的確良在車速氣流的擠壓下,把少女婀娜的身體線條,暴露的一覽無遺。高高昂起的頭,臉上掛著得意的表情。這是當年多少農村姑娘夢寐以求的愿望,希望能有自己個人獨立的一輛自行車。也是那年月姑娘們身價的體現。有些人為了圓這一夢想,特意借來自行車擺拍。所以可以想像和理解她當時的心情有多么的自豪與滿足。
反之,長林內心的落差卻達到了冰點,猶如晴空霹靂,痛苦的無法自拔。腦海里無時無刻不存在著小嬌美妙的影子,揮之不去。她的舉手抬足,一顰一笑都是那樣的難忘刻骨銘心。好一些時候,他情緒難以平穩,精神萎靡無法振作。心碎的就跟秋風里挨霜打的的落葉片片飄落。極度的自卑。然而,觸底的反彈,在內心也迸發著堅定的自強。他暗自發誓,一定要有自行車的那一天。
長林人生的初戀,就這樣被她人惡意蹂躪破碎。以失敗宣告結束。
過于現實的殘酷,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算長林與大哥隔了一個肚皮,但起碼也是同祖同根一脈相承呀。他在心里發自靈魂地拷問:“難道同父異母的兄弟就不能攜手共進,注定要為蠅頭小利相互撕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