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怎么樣?”我問老施道。
老施摸著自己的腦袋,悻悻道:“疼,還麻麻的,我剛才在水里都看到我太奶了。”
“可不嘛,都翻白眼吐沫子了。”葛泥子在后面踢了一腳腐爛的霧儡,打趣道。
“這要命玩意怎么跟的這么緊。”老施看著霧儡尸體,說道:“媽的我剛開始洗頭,一張臉就貼我臉上了,我以后看見小白會有心理陰影了。”
老施說罷扶著腦袋回頭,看著剛才那個有往上石級的門洞,問我道:“這里面能走嗎?”
“有路,但是邪乎,讓人感覺很不自在。”我說道:“你確定你現在這樣可以直接動身嗎?”
老施搖了搖頭,直接站起身來,我連忙上去扶了一下,他說道:“都是皮外傷,這地方你讓我繼續呆著才不自在呢,誰知道還有沒有妖怪爬上來,陰魂不散,楚人美似的。”
“你可別說了,這霧儡我們好歹還有還手的余地,要是當時那只楚人美旱魃,嘖嘖。”我會想到當時和老施兩個人一起都被旱魃當小孩打的畫面,搖了搖頭:“那我們走?”
老施點頭,于是我招呼了一下葛泥子,提起裝備,就往門洞里走去,說道:“我打頭,你們跟上。”
剛走兩步,就聽見后面傳來“噗通”一身,我一回頭,就見到老施跪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耳朵。
葛泥子站在原地看著我不知所措,我心里一緊連忙走上去,問道:“怎么了?”
老施忽然抬起頭看著我,眼里滿是血絲,嘶啞道:“有人在說話,有東西在說話。”
我趕緊閉上嘴,然后專心用耳朵去聽周圍的聲音,但除了老施急促的喘息和附近的水流聲沒有別的聲音了,我回頭問葛泥子:“你聽到聲音了嗎?”
葛泥子連連搖頭,這種聲音只有老施能聽到,或許是他傷到神經后的某種幻聽,我安撫著老施,拍著他的背部,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老施的臉色很差,比我認識他的所有時間里的臉色都太難看。
老施站起來,我剛想讓他再休息會,就見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
我知道他在這種時候的執拗,于是點頭,就往門洞里走去,門洞的氣氛依舊詭異,陰濕的冷霧裹著腐朽氣息撲面而來,我舉著晃動的狼眼手電,光束掃過青苔斑駁的石階。里面兩側墻壁上的滿天神佛石雕仿佛都在注視著我,我忍著不適感,靠近一邊的墻壁去看,石刻都是典型的隋唐風格,我一眼就看到一個護法力士,身子健壯,怒目獠牙。
“這些石刻的形象,不像道教的。”我說道,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接著往上走。
老施在后面說道:“咋的,他們也被外來佛教文化入侵了?”
“不,沒道理。”我搖頭:“趙玄靖是唐武宗毀佛運動的煽動者,怎么會用佛教的元素。”
老施咳嗽了一陣子,接著說道:“那就要等找到咱二叔,或者和老不死的他們匯合之后才能知道了。”
繼續往前走,石階的縫隙里傳來細碎的聲音,好像是有蟲子在里面爬行,又像是指甲敲擊硬物的聲音。我害怕有東西忽然冒出來,于是停了一下,把右手放到腰間準備起來,以方便隨時拔出匕首。停了幾秒,石縫里的聲音沒有再發出來,于是我咽了口唾沫接著往上走。
就在這時,手里的手電不合時宜的熄滅了。我頓時心里一毛,一邊走臺階一邊拍打著手上的手電,豈料下一秒額頭一涼,疼痛感傳來,我捂住額頭,手電光這時閃了兩下又亮了起來,我正正好與一尊金剛力士的怒目對視上。
“臥槽。”葛泥子在我身后罵道,我回頭看葛泥子,只見他面前雕刻這一尊天王像,眼窩深處漸漸燃起深綠色的磷火,本就猙獰的表情在磷火的映射下更加可怖。
老施開始用手電晃我,我這才回過神來,老施道:“你身后,后面!”
我一回頭,發現剛才我撞到的那具金剛力士的眼睛里也燃了起來,我踉蹌退后,金剛力士的嘴角開始滴出粘稠的深色液體,一滴一滴砸在石階上面。
“快走!”我不敢再多做停留,連忙招呼老施和葛泥子,隨后也不顧狼狽,一路連滾帶爬往石級上面跑去。
我的余光看到一路上的石刻都發出詭異的綠光,就心說我潛意識果然沒錯,這個地方就是有古怪。
石像里流出的深色液體越來越多,就像粘稠的血液一樣,腐臭味里混入了詭異的檀香,再往上跑了十多米,通道愈發變窄,石雕群逐漸密集,想要把我們圍起來一般。千手觀音的斷臂從巖隙里穿刺而出,躲閃不及,我的右肩被斷石臂的鋒頭擦破了一塊,我忍痛接著往前跑。地藏王座下的諦聽獸獠牙間卡著半截白骨。手電光掃過轉角時,赫然照見兩排石雕齊齊轉向我們三人所在的方向,斷裂的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我們接著狂跑,很快看到了石階的盡頭,是一個雕刻成血盆大口獠牙橫生的門洞。同時盡頭傳來詭異的聲音,有點像寺廟的梵音,靠近時又仿佛化作女人的呻吟。液體越來越多,最后幾級石階如同浸在血泊里一般,濕滑的就像剛剛被剝下的皮膚。就當我馬上要越過門洞時,腳底卻忽然像被東西拽了一把,我頓時摔倒在地上,嘴里還沒來得及罵出聲,抬頭就看到周遭的石刻都像盯著我一般,綠色磷火組成的瞳孔里,映出密密麻麻的我自己的相貌。
我怔了半秒,咬牙抓住前面門洞的一根獠牙,一腳蹬了進去,隨后喘了兩口大氣,也來不及看這是個什么地方,連忙起身先后拽出了葛泥子和老施。
“我操,我操,我承認剛才話說早了,這個洞確實邪乎。”老施躺在地上,一邊喘氣一邊不停罵道。
葛泥子本來臉就白,這么一來臉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我的奶奶,老子倒斗這幾年從來沒見過這種場景。”
老施氣還是很急,身上好幾塊地方掛彩:“小子長見識了?以后多跟姚老板走,自從我認識了姚老板,這種場面真沒少見。”
“不不不不!”葛泥子抬起手擺個不停:“這次是唯一一次,我的世界觀崩塌了,昨天的現在我還當這個世界是科學的。”
這個世界簡直太特么癲狂了,我心里罵道,但是表面上裝作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沒有人會知道剛才我差點嚇尿了。我用袖子想去擦臉上剛才沾染的黏液,一擦卻發現臉是干的,就連本來摔倒絕對沾到黏液的褲子也沒有一點痕跡。我一下感覺奇怪,于是矮下身去看剛才上來的石階,一看發現里面居然恢復成了我們進去之前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都是我們主觀臆想的。
但是我的右肩膀上的傷口是真實的,老施身上確實也有好幾塊擦傷,我難以理解,于是干脆不再去想。回頭晃起狼眼手電來看我現在所在的空間,這是一個半自然半人工開鑿的山洞,或者說地下巖洞,大小相當于兩個籃球場,十多米高,整個空間與當時在商周遺跡上面遇到黃腸題湊的巖洞有點像,都是自然巖洞經過人工處理后的結果。這個石室進門方向的左右兩側豎著兩尊泥塑,很高,幾乎要頂住巖洞的最上方,因為是泥塑,色彩早已剝落,而且面部五官和衣著也因為風化失去了細節,已經看不出來這是佛是道。對面的巖壁上有一處很高的裂隙,遠遠望去里面依然與剛才的通道一樣,兩側石壁上刻滿滿天神佛。
我把這些觀察告訴了老施和葛泥子,問道:“我們要接著往上走嗎?”
葛泥子連連搖頭,老施罵道:“死也不走,就是把頂上天花板炸個洞走,也好過再來一次剛才那種場面……等等。”
老施忽然捂著頭,五官扭曲起來,我連忙扶住他,只見他痛苦的擠出幾句話來:“那個聲音又來了……他讓我們……接著往上走!”
說罷老施停止說話,身體開始發抖,持續了快半分鐘才停下來。我看他好像穩定下來了一些,打開水壺給他喂了兩口水。
“那……我們走嘛?”葛泥子悻悻的看著那個門洞問道。
“不!”老施神情忽然嚴肅,老施平時吊兒郎當慣了,這種表情很少在他的臉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