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丘人暫居地球,人們頻繁邀請他演講,他的通用語很糟,可比母語容易懂。我從韋四處獲得更多關于白丘星人語的信息。
這段時間晴雨常和韋四出去玩,我醒悟女大不中留的道理。
如果第六月在,她會抱怨我不作為吧。
“首席,朗登委員再次召集會議。”劉東升來到我家。
“由他去吧。”
“您一點不好奇會議內容?”
“有什么。”我倒杯紅茶,走到院中,邊欣賞花邊飲盡。“無非是同白丘人合作,推進星際旅行的事。”
“可您總是否決。”
我抬頭看天,云海無際。“我們對星空一無所知,謹慎為好。”
“一年半還不夠嗎?”
“差得遠。”
我清楚太多人期待合作,包括一些力挺我的科學家和委員。他們信任我,同時認為我老了,已經失去判斷力。事實是,我真老了。我一直在等退休的機會。
劉東升離開我的住處。
他有點失望,雖然一句勸我的話沒說。
回到書房繼續研究白丘星人語。直到大腦疲累的僵化,開始停頓。于是伸個懶腰,我打開手機,翻看一遍聯系人分享的圖片,發現一處有趣的店面。
位于商業街的烤肉店。
我佇立店外街道。
人來人往。
店里韋四和他的伙伴歡笑聚餐。人很多,有羅云、夏納、莫伊、張淑雅,還有林一鳴夫婦。吳敏偷瞄丈夫,眼神暗示林一鳴夾菜。明明可以親自動手,卻偏要驅使丈夫。吳敏真是牢記掌控丈夫的小把戲。
而晴雨坐在韋四旁,就像個侄女,一邊聽大人閑聊,同時嘴里吃個夠。
“什么時候搬過來,到時熱鬧啊。”林一鳴勸說。
“再等等。有幅畫差一點。”夏納說。
“搬過來繼續畫。”林一鳴說。
“創作講究一個靈感,一旦換了,感覺變了,味道不正宗了。”夏納說。
“哈。你在做菜么。”張淑雅調侃。
“姐姐,你什么時候搬。一起啊。”莫伊問。
“這批學生帶完。”
“咦,還要好久啊。”
“快了,一個月。”
“那我等你。”
“來,再喝一個。”羅云提議。
“祝酒詞來個。”夏納說。
“什么好呢?”
“要不,那個。”
“哪個?”
“那個唄。”
“你們在說什么。我一點不懂啊。誰給我解釋一下。”晴雨苦惱。
“等你長大的。”韋四說。
“我已經長大了,真的。”
“哈哈。”眾人憨笑。
笑聲結束,眾人互相對視,酒杯舉起,清脆的碰撞。“銀河系永浩光明。”眾人齊聲說。這是唯有宇航員才懂的暗號。
“還真是歡樂啊。”
我站在街上,頗有些妒忌。
美好和苦澀構成人的記憶,現實的痛苦挖掘美好的回憶,讓人恢復平靜。而現實的美好,卻令美好的回憶苦澀,讓人變得頹喪。
最近頻繁幻想第六月在身邊的場景,晴雨也長大了,我最后一點執著也淡了。
“等白丘星人事件結束,退休吧。”我下定決心。
走在街上,不時會看到播放白丘人演講的電視,人們津津有味的談論異星,比如形象和習俗,是否好客等。迫切的程度連我都要動心。
原來近一年半的時間沒讓好奇心冷卻。
我需要盡快做出決定。
事實上,身在局外判斷一件事很容易,但我不能。因為我是首席,肩上是責任。普通人可以為每一件事立即做出決定,其中有對有錯。但我必須保證,每一個決定一定是對的。
其中要考量的方面很多,要補齊的信息很多,不能單憑直覺。
通過和遙遠星人星梅的溝通,我獲得大量宇宙政治知識,以及白丘星人語的理解方法。白丘星人語很獨特,不是因為完美,而是拙劣。通常語言和文字是方便溝通,拉近人與人關系。但白丘星人語卻一直在制造障礙。
我疑惑這種語言模式的意義。
按照進化理解,一切選擇皆有其初衷,那么白丘星人語的成因又是什么?
尤其是韋四分享給我的訊息,他將白丘星人語描述為——耍無賴的必備。應該能說明一些問題。
又度過一個月。
我趴在桌上,周圍是寫滿字的紙張,不知不覺間又到深夜。時間總偷偷逃跑。我揉著眼睛,模糊的看著像是蚯蚓的字。
這些字是白丘星人語。
“和我兒時的連體字很像啊,不想被識別的樣子。”我喃喃睡著。
再醒來是清晨。
作為整座星球最重要的人物,我的家足夠大,足夠安靜,足夠綠色。我喜歡植物帶來的清新,還有遠離塵囂的舒適。
因為糟糕的睡姿,身體有些酸痛,我簡單伸展后走出書房。
客廳靜悄悄。
感覺像是下午,而時間卻是早上。所以,頭腦有一瞬間晝夜顛倒的昏沉。
“又出去玩了,丫頭。”我找不到晴雨。
我從冰箱取出一瓶橙汁,倒了半杯,一飲而盡。甜涼的口感使我清醒不少。“我說了什么,不想被識別么。”我突然回想起昨夜的一句話。
于是跑回書房,端起寫滿白丘星人語的紙張。
“原來如此。”
我手重重的拍在桌上。
“喂,召集委員會議,非常緊急。等我到。”
“好的,首席。”
我掛斷電話,急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