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東城。
今天的集市格外喧囂。
街道兩側商販成排,貨物琳瑯滿目。
張小魚神色雀躍,蹦蹦跳跳行走其間,右瞧瞧左看看,速該跟在一旁守護。
程遠志懷抱長劍,遠遠吊在后面,神色百般無聊。
此時的大漢都城是寂寞的,俊杰俱不在此,名士鄭玄帶著十四名士子去了上黨;名士蔡邕帶著家小,避難吳地已有八九年;名士曹操躲在老家陳留,避難已有兩年。
此時的大漢帝國也是混亂的,各地戰事紛起,東有青州黃巾余孽、北有邊胡之患、西邊有韓邊叛軍、南有趙慈之亂、川中又有黃巾復起,太守叛亂。
與此同時,各地物價飛漲,錢幣泛濫,民生艱難。
普通人惶惶不可終日,士人與宦官勢不兩立,一有機會就斗的你死我活。達官顯貴、各個世家也都在積攢實力,為自家謀算。
沒有人愿意為天下百姓做任何事。
大漢的根基已是岌岌可危,現狀持續下去,就唯有破而后立一途。
此為大勢,斷然非人力能夠阻擋的。
來大漢越久,知道的越多,程遠志就越覺得無力。
原本,一開始的時候他認為大漢還有救的。
現在,他已經不敢這樣認為了。
正行走間,十數個彪形大漢擠過人群,闖將過來。
當先兩個壯漢,一個黑丑,一個白高,都繃著個死人臉,甕聲甕氣道:
“三公子,請吧。”
不等程遠志詢問來者何人、何事,就見速該從一旁跳過來,擺了個架勢,大聲喝道:
“放肆!”
童聲如雷,猶如霹靂炸響。
早有準備程遠志與張小魚此刻已經捂住了耳朵。
一圈肉眼可見的聲波擴散開來,周圍人群瞬間倒下一圈。
兩個壯漢毫無準備,聽到這聲大喝、嚇的脖子一縮,打了個哆嗦,手中兵器掉落在地,發出叮當兩聲響動。
好家伙,這聲音夠大的,差點沒把老子震死!
兩個壯漢相互對望一眼,又上下打量一番速該雄壯的體魄,頓時一凜,
好雄壯的漢子!
感覺哥倆一起上應該能打過他,但沒必要,于是態度瞬間好了起來:
“三公子,袁大公子有請。”
袁紹?他請我做甚?看這架勢,來者不善啊。
程遠志點頭:“前邊帶路!”
速該跟在后面,小聲嘀咕道:“我的獅吼功好像沒長進啊。”
張小魚甩了甩衣袖,指著前面道:“還沒長進,都要震死人啦,你看!”
順著她手指看過去,只見那兩個壯漢耳中滲出一絲血線,沿著耳根處緩緩往下流。
見這兩人著實雄壯的過份,程遠志問道:“兩位壯士如何稱呼?”
二人回身,拱手道:
“文丑!”
“顏良!”
言簡意賅,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透露。
原來是顏良文丑,怪不得長相這么威猛,也不知道速該打不打得過他倆,應該是能打一打的吧,畢竟速該練習摸須一刀斬那么久了……程遠志目光三人身上來回巡視著,若有所思。
眾人來到位于東城的袁紹府邸。
遠遠的,程遠志就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帥哥長身而立,每一個角度都直擊心靈,膚白如雪、劍眉星目、鬢如刀裁、面如斧刻。
世間所有形容男子英俊的詞,都可以完美的堆砌到他身上。
不用說,這便是袁紹了。
甫一見面,袁紹便朗聲道:“賢弟,既已認我叔父為親,為何遲遲不來拜訪于我?”
三弟?誰是你三弟!
你別亂認關系,咱倆不熟啊!
程遠志大吃一驚,正思索該如何作答,卻見袁紹牽起他的手,熟絡的往府里牽引。
“賢弟何以近術而遠紹?莫非兄何處得罪了賢弟?”
程遠志連忙推開他,拉開點距離,呵呵一笑:“哪有的事,這不是沒空嘛。”
說著,他話音一轉:“本初,若是有得罪之處,我說出來,本初會改嗎?”
袁紹果斷搖頭:“不會!”
那不就結了,咱倆天生八字不合,程遠志搖頭失笑。
討厭一個人,理由真的很簡單,只要他比你帥就夠了。
見場面有點小尷尬,袁紹提議道:“炎炎夏日,紅果正熟,你我兄弟二人,何不到后園涼亭一敘。”
袁紹忽然如此熱情,令程遠志有些莫名其妙,心說:大家平素來往甚少,正所謂無事不相請,估計今日袁本初沒安什么好心,我得小心應付。
打定計議,程遠志暫時放下心來,隨袁紹來到后院,見涼亭中一應食物酒水均早以列于案上,便知他早有準備。
不過這陣勢,怎么看著是要紅果煮酒論時事?
二人相對而坐,舉懷提筷對飲。
酒至半酣,袁紹停住酒樽問道:“賢弟可知當今大漢之厲害否?”
程遠志搖頭:“不知。”
袁紹沉吟道:“陛下寵信宦官,棄用士族,朝綱堵塞,忠言難進,眼見國將有難,此時此刻,不知何人可力挽狂瀾。”
程遠志連連擺手,謙遜道:“我不知道。”
袁紹兩眼一瞪:“誒,休要過謙,且試言一二。”
沒辦法了,那我就說說看.....程遠志道:“本初,且看大將軍何進如何?”
袁紹想了想,搖頭:“屠夫殺豬還行,此事恐難勝任。”
程遠志道:“皇埔嵩、朱儁、張溫如何?”
袁紹嗤道:“一介武夫之流,不通政事,不提也罷!”
程遠志繼續說道:“河東董卓如何?”
袁紹連連擺手:“碌碌無能之輩,平個叛亂都三年未定,下一個!”
程遠志又道:“陳留曹操,人稱世之能吏,可堪大任否?”
袁紹微笑道:“資歷太淺,輪不到他。”
那干脆念直接你身份證好了吧.....程遠志撇了撇嘴,懟人的倔脾氣上來,偏偏不提他,轉而說道:
“有一人,他家四世三公,門多故吏,叔父更是當朝司徒,他又貴為朝廷重臣,可為力挽狂瀾之人?”
袁紹大喜:“此人是誰?”
程遠志呵呵笑道:“袁術,袁公路。”
聞言,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袁紹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住,面色迅速陰云密布起來。
怒而起身,緊接著胸膛劇烈起伏幾下……
少頃,他瞪眼斥道:“你……哼!”
而后拂袖而去。
酒席不歡而散。
“哈哈哈……”程遠志獨坐涼亭中,開懷大笑。
懟人的快樂,尋常人是體會不到的。
整個洛陽城,誰不知他懟人之名?袁紹敢來惹他,就應該做好被懟的準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總之程遠志就是不太喜袁紹,一看見他那張比自己更帥的臉,就想給他來一拳,替他整整容。
……
程遠志領著二人出了袁府,走不多遠,就碰到聞訊趕來的袁術。
路上無話,一回到東城府邸,他就急切問道:
“賢弟,那庶子尋你何事?”
程遠志呵呵一笑,將剛才在袁紹家里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
袁術聞言,也哈哈大笑不止,笑罷,神色得意道:“賢弟這張利嘴,可抵百萬雄兵……”
程遠志臉色一正,正要開口反駁,卻見袁術連連擺手,便息了懟他的念頭。
袁術湊過來,悄聲道:“賢弟今日駁了他的面子,恐遭記恨啊。”
“不然。”程遠志搖頭:“他以寬仁聚攏士人,若與我計較,豈不自損形象?”
袁術點頭:“這倒也是……”
話剛說完,便又想到二人前番所談內容,長長地嘆了口氣:“陛下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這天,怕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