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姜家來迎親,門外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姜六郎的兒子,還沒來嗎?”一個看著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身穿華服,在屋子里來來回回的走著,時不時的看一眼門外,她叫錦秀,雙手揉搓著手帕,看得出來她很緊張,比當初她自己成婚時還要緊張。
“回夫人,姑爺已經在外邊候著了,公子們都攔著呢。”婢女緩步上前,扶著錦秀坐下。
錦秀剛坐下,姜六郎的兒子便走進了大門,臉上掛著笑容,就好像和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姜六郎重合起來了,曾經姜六郎也是這般,娶走了她的長姐。
那時她還年幼,“母親,今日府里這般熱鬧,是有什么喜事嗎?”錦秀窩在錦母的懷里,奶聲奶氣的問著。
“今日別家哥哥的父親母親來我們家里做客,你莫要去搗亂才是?!?p> 錦母將她抱在懷里,她的長姐,名叫錦瑟,比她年長了十歲,今日府里這般熱鬧,也是因為她的長姐。
錦瑟今日的穿著也是相當的鄭重,穿著齊胸襦裙,封著銀枝蜀錦千金針法的暈染長擺,細細褶了三百六十道,臉上是尚未褪去的姑娘家的笑容,有著每一個富貴人家中長大的矜持。
錦瑟十五歲,錦秀才五歲,身材圓潤,穿著鵝黃色綢緞窄袖小衫,下身著茶色的綾袍,站在門口探著腦袋偷偷的往廳里瞧。
“二姑娘?!辨九匆娏怂辛藗€禮,可這聲二姑娘也惹來了屋子里眾人的目光。
姜父看到了她,“那是?”他探究性的看著錦父。
“那是我家的小女兒,錦秀,也是錦瑟的嫡親妹妹。”錦父禮貌的笑著,看著錦秀的臉卻還是有些責備。
“阿秀,快進來,這是姜伯父,姜伯母?!卞\母朝著她招招手,她便歡快的跑了進去。
“阿秀若是學著你姐姐那般知書達禮便好了?!卞\父不贊同的看著錦母。
“姐姐幼時只有爹爹每日兇,如今阿秀有姐姐疼,自是這般自在?!卑⑿阋稽c都不怕錦父,雖說年齡小,可說起東西來還是一套一套的。
“哈哈哈哈……”姜父爽朗的笑聲在一旁響起,錦秀也跟著樂了起來。
“姜伯父好,姜伯母好?!卞\秀這才搖晃著身子行了個禮,又窩到了錦母的懷中。
雖說都在上京,但是姜父姜母對錦家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只是錦瑟的好名聲在外,自從前些日子過了及笄的年齡,錦家的門檻便被說媒的人踏破了。
姜家二老請了七八個媒人來,都被錦父錦母打發了出去,前些日子他們親自來了,姜家又是官宦人家,姜六郎在外的名聲也甚好,錦家才收下他們家的大雁。
“過來,看看這是什么?”
姜伯父對著精修招招手,等錦秀走了過來,他便蹲到她的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從一個拳頭變成一個手掌。手心里規規矩矩的躺著一顆糖。
錦秀倒也沒客氣,拿起糖便往嘴里一喂,“咦?麥芽糖?昨日賣糖的路過我家,我讓爹爹給我買,他就是不肯。”
她委屈的嘟起嘴,昨日爹爹說帶她出去玩,路過賣糖的她想吃,不管是她哭還是鬧,爹爹始終沒給她買,回來了還是姐姐安慰了她許久才沒再哭的。
如今想起來她還是委屈得很,似乎下一秒就要掉眼淚了。
“阿秀,不得無禮!”錦父嚴厲的看著她,就如昨天對她生氣那般,委屈巴巴的樣子讓姜父覺得可愛極了。
“哎!無妨?!苯笖[了擺手,把錦秀抱在懷里。
“阿秀要是喜歡,下次伯父來,還給你買?!?p> “伯父會經常來嗎?”她吸了吸鼻子,看著姜父。
“肯定會的,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姜父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寵溺的說著。
“讓二位見笑了,家中沒有女兒,只有六個兒子,老爺一看見小女童就歡喜得緊?!苯冈谂赃?,帶著歉意的笑著,端莊沉穩。
姜母一身絳紫色衣衫,挽著常見的婦人發髻,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大家風范。
“這皮孩子一天天的不怕生,還請你們莫怪才是?!卞\母趕緊也賠著笑說,今日商議的是錦瑟的事,看著錦秀她也很無奈。
“阿秀,你長姐呢,不是讓你跟著長姐,不要到處亂跑的嗎?”錦母看著窩在別人懷里的錦秀,倒是自在得很。
“長姐在前廳布施碗筷,我見那邊的大雁甚是好看,便偷偷過去看了看,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這里?!彼诮傅耐壬?,不停的晃著雙腳。
“老爺,夫人,姜老爺,姜夫人,前廳說,飯菜好了。”
進來了一個婢女,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說著。
“那便去用飯吧?!卞\父先站了起來,做著請的姿勢,讓姜父移步前廳。
“錦秀,快從伯伯身上下來?!?p> “無妨,我喜歡這女童,便抱著她去用食吧?!苯副е\秀一起便走了出去,錦母姜母跟在他們的身后。
姜父姜母剛過去,便看見了錦瑟,錦瑟行了個禮,“姜伯父,姜伯母?!迸e止端莊,溫柔里透著秀氣,臉生得也很是清秀,錦秀一看見錦瑟便掙扎著要下去,姜父笑了笑便把她放了下去。
錦秀跑到錦瑟的身邊,她站著才到錦瑟的腰身處,“長姐!”一聲甜甜的長姐,錦瑟對著她笑了笑。
“不得無禮?!?p> “往日聽聞外面說,錦家大小姐生得明眸皓齒,為人秀外慧中,如今一看,果不其然啊?!苯缚粗\瑟的樣子,行為舉止端莊,是個好姑娘,難怪外界評價如此之高。
“伯母過獎了,不過是外面夸大了些,我不過和一眾姑娘一樣罷了?!卞\瑟又行了個禮,表示謝意,舉止依舊很是端莊秀麗。
錦瑟在封禹城里,是出了名的好,說話細聲細氣,舉止言談也甚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姜父姜母那日見了也是這樣覺得,尤其是姜母,拉著她的手說個不停,巴不得早早的讓錦瑟過了門。
用過飯后,姜母依舊拉著錦瑟的手,嘴里不停的說著好。
等他們上了馬車后,姜父看著姜母,“甚為滿意?”
“甚為滿意!”她一共得了六個兒子,前面的五個兒媳婦也都是她去想看的,本來自己還頗為滿意,如今看了錦瑟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錦瑟雖是商賈出生,可她識大禮,有理解,與長輩說話恭謙有度,外界傳聞一點都沒夸大她,只能說她是滿意極了這個兒媳婦。
“快些尋人去錦府合了八字,這樣我才是放心了的?!苯赣行┘鼻械膶χ刚f。
沒過幾日,媒人便帶著大雁來了錦府合了八字。
“大姑娘跟姜家六郎的八字相生相合,是段好的姻緣啊?!泵狡艥M臉堆著笑容,錦母讓人拿了賞錢她便離開了。
如此一來,她跟姜六郎便是定了親的了。
錦瑟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站在湖邊,頭頂是垂下來的楊柳,她的頭發順著湖上吹過來的風輕輕揚起。
夏日本就煩悶,湖面上的風讓她舒服了些。
“長姐,什么是納征啊?”錦瑟聽大人說,過幾日便是長姐的納征日,今日長姐帶她出來游玩,她便問了出來。
“納征啊,就是姜伯父姜伯母又會來,給阿秀送麥芽糖啊?!卞\瑟將她抱起來,笑著對她說,納征啊,說明自己與那個從未見過面的人成婚的日子更近了。
她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還是瘦,是好看還是一般。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對方二十。
“那長姐,這次還會有大雁嗎?前幾日的大雁兇得很,都不讓我摸。”她前幾日將手伸進籠子里,準備摸大雁,卻被大雁啄了一口,今日手上還有那印子。
“這次沒有。”她輕輕的笑著,笑聲就像是流淌的小溪般,沁人心脾,納征怎么會有大雁呢?
納征這日,媒人帶著聘禮來到她家,所有的聘禮都是雙數的,是吉祥之意。
錦母在前院應付著客人,差人將聘禮單子送到了錦瑟的手上,她看了看,便放到了一邊,低頭寫著自己的字。
都是些常規的聘禮,沒什么好看的。
納征過后,便是請期了,這意味著,日子一旦確定,她便要在家中等著出嫁的日子了。
請期這日,姜父姜母來到了錦瑟家,錦父錦母請來了師傅,幫忙相看了日子,最后確定是年末的臘月初八,說那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如今是八月,正是悶熱的時節,錦瑟給自己搖著扇子,看著外邊,這可能就是他們這個年代的悲哀吧,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
離臘月還有幾個月,她給自己秀著荷包,她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嫁給什么樣的男子,之前偶爾聽說過,姜家有六子,姜六郎是個美名在外的好男子,可細的她都沒打聽,現在又不好出去打聽,免得人家說錦家的大小姐不知羞恥,還沒過門便打聽著自己的夫君。
時間過得飛快,她還沒來得及做什么便到了臘月。
臘月初五這日,錦母帶著錦秀去了姜家,給錦瑟布置新房。
這日,姜家的催妝禮也到了錦家,有鳳冠霞帔,婚衣,鏡,粉之類的許多。
她看著面前的這些東西,姜六郎有五個哥哥,個個都成親了,而姜六郎今日成親,吃穿用度都是和前邊五個一樣的,錦瑟摸著鳳冠霞帔,是上好的料子制的,就連別的物件,也是頂好的。
聽說里面有當今皇上賞給姜六郎的物件,是那些哥哥們沒有的,當真是體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