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宮前殿的成望宮,還有承光、雲崇二殿,都是皇帝下朝后,歇息用膳的地方,平日除了皇帝親自召見,后宮嬪妃或者朝臣一律不得入內。
而家宴后第二天,皇上就召張姮于成望宮覲見。
這本是毫無意外的見駕,只卻不是因為宴席上的變故。
殿內,萬順服侍好張思戚坐好,又給張姮的繡墩加了軟墊,擺放好貢茶,才帶著一并奴仆退出殿外。
“起來說話吧。”張思戚聽似平靜地說。
張姮表面平靜,內心波瀾不斷,聽旨謝恩端坐于下,看著這位魏國的主宰。
張思戚這個人,有著帝王的威嚴,也有著家族長輩的老態,雖然他剛過艾年,頭發已盡數灰白,蒼老的容顏,身子看著也不硬朗,倒像是六十歲一般。雖說五十而知天命,但心思,張姮可不認為他看透過命運。
張思戚定定的看著張姮,好像在追憶,又好像否認,矛盾重重。
片刻后他似乎從自己的思緒回轉,對張姮說:“昨夜宮宴,你沒嚇到吧?”聽似關愛,張姮忙回稟:“謝陛下關心,長河,年幼且事出突然,所以......”
“不是什么大事,以后相處慣了,也就無事了。”張思戚品了一口茶,顯然不想再提。張姮適時閉嘴,張思戚放下金茶碗,果不其然地詢問回宮前的事。
“回宮之前,護送你的護軍衛隊被一伙來路不明的人襲擊,朕聽聞后甚是惱怒,所以親派皇子之首珣王去監送。”
“是,長河還未好好謝謝珣王叔。”張思戚卻打斷她:“這些也不急。”
“皇上的意思,長河不明白。”
“此事事關皇族,你身在其中,朕想聽聽當夜的情況。”
“是,長河被護送到鄰遙的時候,因為天色不好,整隊人也疲了,聽陳將軍說,鄰遙并未有驛宮行館,布政就把我們一行人安排在自家款待,本來是無事的,可忽然那夜火光四起,人聲鼎沸,長河本在夢里,突然被人挾持,然后,幸虧陳將軍趕到,長河才僥幸活命。”話閉,張姮暗中觀察張思戚的神情,見他沒什么異色,繼續說:“其實......這次,真的不怨旁人。”
“哦?此話怎講?”
張姮忽然跪下,言語帶著幾分傷感道:“皇上贖罪,其實,都是長河自身不好。”
“你起來回話。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長河自從受恩回朝以來,一直惶惶不安,恐怕自己失禮,管尚宮為了孫兒不在殿前失儀,自是嚴厲,可是,可是不管長河如何學,如何改,始終不如管尚宮的愿,越做越錯,以致尚宮心生了怨念,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
“荒唐!你是主子,她不過是個奴婢,豈有你怠慢她的道理!何況陳恬也在,他為朕親封的護軍統領,怎么也不從中制止!”張思戚喝止。
“皇上息怒,其實不是陳將軍不管,只是長河自身無用,又是女子之間,讓陳將軍也不好從中調停。”其實張姮敢這么說,也是和陳恬當時串了詞,這也是無可奈何,她來到這個世界時已身在火海,紛亂已起,究竟是何原因她也不知,而陳恬有他不想落罪的私心,不如就此賭一把。
張思戚果然不忿管氏的所作所為,張姮終于了解陳恬之所以敢把罪責都推給一個內宮婦人的原因;想來這宮人,也確實存在些皇上也知道的不潔內幕,至于他們想的和皇上想的是不是一回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所說的事,珣王回宮之時也說過前因后果,此事因惡奴欺主,貪財辱沒皇恩,本是歹人作祟,與你不相干。日后行事要多加謹慎。”
“長河謝皇上恩訓。”
“起來吧。”張姮的心算是平復了一半。
有人襲擊護送的車隊,燒了一個布政的宅子,事情鬧得太大,鄰遙布政不能不上奏朝廷,而張思戚嚴懲陳恬和鄰遙布政,可小小布政卻比陳恬受的刑法還要大,張姮事后分析,也不難猜到緣由,一則是因為降罪,二則,是怨鄰遙布政把事鬧到明面,著實損了皇家的顏面。
“皇上,長河斗膽問皇上,還望陛下解惑。”
“哦?什么事?”
“皇室遇襲,陳恬不論有功與否都是主責,可事出突然,鄰遙布政并不知曉,是否處罰有些......”
“哼!愚蠢,不過也罷了,你還是孩子,哪里懂得這些污糟事,鄰遙布政身為一方主政,卻在自己的地界,出了那么多兇匪,甚至敢對皇族下手,這是一般的兇匪嗎?”
張姮啞然,張思戚繼續說:“朕對臣下的處置,你不必插嘴。另外你珣王叔也已查探了虛實,此事確實是管氏通風,索取金銀不過是借口,不過現在這事和你,陳恬等宮婢都無關了。”張姮聽罷不覺一愣,本以為在鄰遙,珣王只是抬抬自己的架子,沒想到,珣王竟真的給她和陳恬做起擔保,如今連楊宮儀都成了證人,全身而退了。
前因后果講明,時辰已近正午,張姮又陪著皇上又一起用過午膳方離開。直到步出成望宮,張姮惶惶不安的心才算靜下來。
只是張姮沒想到的是,當夜皇上又秘召陳恬。具體說了什么,連萬順也無從知曉。只是次日皇上下了圣旨,將陳恬降為中車都尉,限半年為期,捉拿襲擾翁主車隊的逆犯,清剿鄰遙一代的悍匪,至于失蹤的管氏,皇上的意思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之后,陳恬連夜離京,除了皇帝,無人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