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然明朗,張思戚心起怒氣,即刻叫萬順擺駕前往長芙宮。
郭秀本在夢中,忽然宮婢來報,皇上突然駕臨,嚇得她連衣衫都未整好便奔出去接駕。正殿上,郭秀見皇上面色不善,除了鄭太醫還另外帶著兩位太醫,郭秀便隱約覺得事情有所變故,果然,皇上見到她,立即讓萬順搜宮,郭秀大驚失色,癱軟在地,想問但又不敢。
萬順受了旨意,叫侍監在長芙宮里里外外搜個遍。片刻功夫,便將她不曾服用的補藥都一一找了出來。
張思戚質問:“順儀,這些藥,你都不曾服用嗎?”
郭秀慌張的不敢搭話:“陛下!您,您深夜來嬪妾處,不知是何意啊?”
萬順適時插話:“娘娘,皇上再問您話。”
郭秀咋舌說道:“這,嬪妾身子虛,這藥進補也不宜過多,需要慢慢調理,所以這藥也是緩慢了些。”
張思戚陰沉臉色地說:“是嗎?自你調養以來,一直不見好轉。鄭太醫所說你脈象一直虛浮,朕甚是在意,所以今日帶譚卿和蘇卿二人再為順儀好好診脈。”
郭秀一驚,慌忙瞟了一眼身邊的鄭太醫,向張思戚解釋:“皇上!嬪妾的身子一直由鄭太醫調理,若是旁人,怕是不了解,萬一出了錯......”
“就是如此,才更要多些人診斷,方不誤了大事。”皇帝下旨,郭秀哪還敢推脫,說罷,另兩位太醫均為郭秀診斷了脈象。
譚御醫就是太醫院主院官,診完脈,回稟張思戚:“陛下,脈象稍有虛浮,娘娘的身子,虧損兩月有余。”而蘇太醫的結論同樣。
張思戚問:“愛妃,你前幾日剛剛流產,頭一個月還讓鄭太醫告訴朕你脈息平和,怎么會兩月不適呢?”
郭秀狡辯:“這,嬪妾身子一直不大好,上月也是怕繞了皇上憂心,所以才沒有讓鄭太醫告訴陛下。”
張思戚怒喝:“哼!你做出這等下作的事,還敢狡辯?萬順,把人帶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侍監和內事官都被提來,郭秀一見到他們,嚇得臉都白了,只聽那奴才和內事官雙雙告饒:“皇上饒命啊,順儀確實還在來紅,饒了奴才吧。”
鄭太醫也磕頭討饒:“皇上,微臣自知死罪,但順儀拿臣的家人威脅,不得不隱瞞順儀的隱疾,為了不讓皇上遷怒,她還讓微臣以尚藥監征用神香草為由,栽在后花園,造成順儀被人陷害的假象!”
郭秀急道:“你胡說!本宮沒有讓你用神香草!沒有讓你去栽種這種東西,你污蔑我!”
張思戚怒喝她道:“既然你不是被神香草害的滑胎,那又是什么?”
“皇上,嬪、嬪妾,嬪妾......冤枉啊!嬪妾確實是被毒草所害,但是......”郭秀本意是想借皇上的手查出真兇,但沒想到現在被人誣陷是自己蓄謀,有心辯解,卻又無從脫口。
“哼!你還不知悔改,真真好大膽子!若不嚴懲,后宮何來綱紀可言!”
“皇上!嬪妾一時糊涂,但嬪妾真的冤枉啊!嬪妾之前滑胎也確實是神香草所害!求您看在嬪妾伴駕多年,饒過嬪妾吧。”郭秀哭的梨花帶雨,上前拉住張思戚的衣角,渴望他能有半分垂憐,但可惜,張思戚未有動容,當著眾人不留半分情面的宣布:“順儀郭氏,自身無用而至龍裔胎損,為了一己私欲,欺蒙圣上,又陷害長孫于流言蜚語,妄圖用神香草栽贓嬪妃,引起后宮不寧,當真是罪無可赦。即日起費去順儀位,貶為充子遷居餉庭思過!”
“皇上!皇上不要啊!求您放過嬪妾,嬪妾真的知道錯了!”郭秀還在苦苦哀求,但身邊的侍監,已將她拉出長芙宮。
張思戚余怒未消,又下旨杖斃偷盜的侍監,將鄭太醫、內事官革職,打入刑部大牢候審。一時間,長芙宮中哀聲四起,亂作一團。宮中的一竿婢仆,因為郭秀被貶的貶,該派的派,該趕的趕,還不到次日天明,冷清的就好像不曾有人住過般。
至于餉庭,是初入宮門的女子所居之地,雖有片瓦遮身,但到底不如妃嬪的寢殿,郭秀是過慣好日子的人,猛地被貶入寒祈之地,怎能不悲。
細雨梨花,萬般柔腸盡斷,只嘆自身福薄,一心只得一個悲涼。
“姐姐向來以這一身柔美嬌弱,宛如病美人的姿態博皇上憐惜,只是如今這萬般的美人幽怨,還有誰來欣賞?”忽聽人言,郭秀欣喜若狂,甚至沒聽出話里的奚落:“是你!慧怡,我就知道這個時候,還有你記得我來看我!”
“你我之間的情誼,我當然會來。我還做了你平日愛吃的幾道點心,只是我手藝不佳,你不要嫌棄。”慎慧怡命人將點心盒打開,看著慎慧怡帶來的吃食,郭秀熱淚盈眶,拉著她的手直說:“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還有什么資格嫌棄,只是苦了跟著我的人,不曉得他們現在怎樣,尤其是黃錦司和祥春,她們一直一心待我,可我淪落如此,還牽連她們一同受罰。”
“黃錦司和祥春都是聰明的人,自然有好去處,你不必擔心,她們不會受你這個罪婦連累。”
“慧怡你說什么?”
“我的意思,你怎么到了這步田地,還在為害你的人著想,是你太蠢,還是我們太仁慈了。”
“什么?你們?這一切都是你們做的?慧怡,還有黃錦司你們?不,這不可能,你在騙我!”
“唉,我的傻姐姐啊,你現在這幅蠢樣,還真教我于心不忍了。”
郭秀看著慎慧怡一臉得意,終于恍然大悟:“是你!是你害我!一切都是你的陰謀!是你用神香草害我流產,又讓我以為是梁妃做的手腳,慫恿我去報復梁妃,你!然后你又借梁妃的刀殺我!”
慎慧怡拍手笑道:“真難得,姐姐臨死終于聰慧一回。不過整件事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我早跟說過,你的身子就不適合誕育子嗣,你自己肆意妄為強行受孕,最后落得這般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你騙我!都是你害我!”郭秀怒不可遏,作勢就要上前撕扯慎慧怡,可偏偏被人壓制動彈不得。
慎慧怡也不再掩飾,上前支起她的下顎嘲諷道:“呵,那又如何?別忘了,神香草再多,你也就是聞些氣味,還不至于夢魘幾次就致你流產,說到底還是自己身子不濟,這能賴誰。”
“你!”
“宮中日子是不盡如人意,但不爭不搶,好歹以后可以衣食無憂。如今把自己折磨的遍體鱗傷,也是你自己不知見好就收。”慎慧怡隨即掐住她的下巴,陰險無比的諷刺:“看看你現在的德行,你哪還像個人,所以,與其任由你自己胡來,倒不如,用這殘破的軀體為我所用,還能幫我爭一爭。”
“忘恩負義!慎慧怡你這賤人,當初若不是我爹娘收留你,你早就餓死街頭了,你還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嗎?你害我,你現在害我?!”
“對,你爹娘是救過我,可我在宮中這多年,幫了你也不少。恩情,該還的也算還了。而且平心而論,除了你的愚蠢,我可沒利用你其他的地方?”
“賤人!你不得好死!”
“呵呵,皇上貶你到此,就是再也不想見到你,所以你如何他還會過問嗎?”
“你敢!慎慧怡你不要做的太絕!皇上只是貶我為充子,你敢對我下手?你這是抗旨不遵!如果被人追查,你也一樣在劫難逃。”
“姐姐,你做了這么多讓他蒙羞的事,他能給你留個全尸已是額外開恩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要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孽,若你放寬心赴死,他還能為了皇家顏面給你個追封,何苦在這不見天日,老此殘生啊。”
“不——!我不信!我不信皇上真的這么絕情!慎慧怡這都是你自己的注意!你心腸如此歹毒,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身在后宮不用手段,怎能做人上人?順儀娘娘,你就請好好上路吧!”
說罷將人厭惡的一甩,身后的近侍迅速將白綾纏繞郭秀的脖頸,她瞬間被撤得及遠,卻仍瞪著一雙沖血的眼睛,張牙舞爪的要沖到慎慧怡跟前,只可惜強弩之末,是敵不過人的心狠手辣,最后在悔恨中,一命嗚呼。
整個過程,杳鳶都屏息的不敢看,面色發白,反觀慎慧怡卻一派如常,更冷靜的下令,讓人造成郭秀畏罪自戕的假象。最后她又跑到皇上跟前哭訴,張思戚對此只是哀嘆一聲,反而勸她不要在顧念姐妹之情。
回宮的路上,杳鳶不免擔憂的問:“娘娘,皇上畢竟沒有真的下旨,您這樣了結郭充子,只怕......”
“放心,皇上絕不會為了一個惡事做盡的人為難本宮。昨夜,皇上沒有將郭秀交給六御臺,而是直接貶黜,本宮就明白,皇上是絕不想讓她再活了。所以本宮才有把握替他解決這大麻煩。”
“娘娘聰慧,奴婢拜服啊。”
慎慧怡不傻,當日梁妃答應她的位份,不過是口頭交易,梁妃自始至終都只是想給張暉報仇,除掉一個后宮女人,利用自己罷了。所謂的榮寵,當然還要自己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