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陶催馬上前,所有人,尤其是元容屏住了呼吸,手攥得冒汗,死死盯著場上的一舉一動,只要有異樣,她立馬去終止比賽,也不管張思戚是否同意了。
競陶帝姬依舊是那般奪目,原本她的身份,就讓不少世家子弟向往,何況生的還如此嬌艷,性情也是炙熱的。讓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紛紛投去癡迷的目光,張姮卻覺得好笑;如果他們真的了解競陶,恐怕都要退卻三分了,又何況你們的“岳母大人”根本就看不上你們。
——不過是一塊兒腐肉群蠅的戲碼罷了。
之后,競陶在令官揮旗下,猶如閃電奔了出去,疾風馳騁,所有人都在心中感嘆競陶不虧為帝姬,英氣十足,就連張思戚也被她這股拼勁點頭稱贊。就在一剎那,競陶率先越過了一道障礙,看著她神采奕奕的架勢,眾人齊齊大喝一聲:“好!”
張思戚笑意更深,劉挽更夸張,竟蹦起來鼓掌,好像是她得了彩頭一樣。
接著第二道,競陶起躍點比前二人好,夾緊馬肚,又一下成功越過,這下大營更是沸騰了,一些人都忍不住夸贊起來。張姮看在眼中,也確實對競陶的騎術(shù)認可,只是這些親貴,做戲也太浮夸了些,而面前的劉挽蹦的更高更歡,完全擋住了她視線。
賽場上,競陶馬上就要過第三道障礙了,這對她來說難度加大了太多,而主營這邊全都開始起勁加油,有的甚至信誓旦旦對張思戚說競陶肯定能通過。只是他們話音未落,競陶忽然勒住韁繩將馬停下了,眾人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就見競陶又跑回了原來的地方,然后蓄勢待發(fā)。眾人都有些傻眼,俗語說開弓沒有回頭箭,賽場之上,怎么能停下重來,這分明就是耍賴???
張思戚也覺得競陶所為有些不妥,畢竟自先祖皇帝立國以來,哪有賽馬的時候停頓重來的,競陶在這方面無疑是開了個很不好的先例,可是元容一心擔憂女兒的安全,根本就沒想到愛女此舉已經(jīng)讓張思戚皺眉了。有權(quán)貴倒是懂察言觀色道:“畢竟第三道確實難了些,競陶殿下又是女兒身,謹慎些也是對的。”
張思戚還是不語。
唉,這就是父母之間的不同,何況又是天家,張姮看了張思戚又看了看元容,覺得元容雖然恃寵,但愛子之心還是可以包容的;不過就是個可憐的小女人罷了。
再說競陶,她方才看到那么高的障礙心中打鼓,臨近的時候下意識的勒緊韁繩,可是停頓不是辦法,她只能從新開始,而且還不是從第一道,是從剛才第二道關(guān)卡開始,這一下反而更不好跨越,畢竟從起點開始,她有充足的時間和距離去沖刺,現(xiàn)下距離縮短,馬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賽道起躍到最高的。
可是已經(jīng)亂了心神的競陶,根本就顧不得,倒是珣王大喊:“競陶,你的距離太短了,還是回來從新起躍吧。”
但競陶的性子就是你偏不讓她干什么她就越要頂著來,回了一句你少管,就重重一鞭抽在馬臀上,馬兒吃痛,前身直立起來,競陶沒得防備,驚嚇地是勒緊韁繩。
眾人也被突如其來嚇了一跳,但是競陶越是害怕越是怒火沖天,一鞭子一鞭子的狠抽這不聽話的畜生,馬竄不停,直直的向第三障礙欄奔去,可這一次競陶不是在縱馬馳騁,是被嚇得抱緊馬脖,猶如個門外漢。而馬急著向前哪還顧得上什么比賽,只知前面被東西阻了,又被肋得難受,前蹄子急停,后半身凌空,像頭發(fā)了脾氣尥蹶子的驢,最后直接把競陶彈過了障礙。
前在賽道上的獸苑的宮人生怕競陶出事,等帝姬摔落地立即圍攏上來,看著倒沒什么傷,只是被人群連抬帶拽起來的競陶,整張臉,頭發(fā)加衣服全是臟土,哪還有一開始的神采奕奕,活脫脫一個土怪啊。
有個小侍監(jiān)沒忍住笑出聲來,誰知惹得對方徹底爆發(fā),上去就將這侍監(jiān)掌摑歪了嘴,特別是她養(yǎng)的指甲,直接給侍監(jiān)扇出三道血痕,這還不解氣,隨后她又咬牙切齒地抓起掉在地上的鞭子,狠狠抽打那些宮人。
競陶畢竟是殿下,宮人縱有八個腦袋也不夠元容砍得,只能跪倒在地蜷縮求饒。哪知始作俑者下手更毒,直直把那些人身上都抽得血肉模糊,慘叫連連。
可她還不罷休,喘著粗氣又看到障礙外的馬,立即沖上去又是頓血鞭。
馬也慘叫不止,競陶怕它跑了,死死拽著韁繩真恨不得立即將這畜生給生吞活剝了,力道之狠,讓遠在外圍的人都能看到馬肉已經(jīng)抽翻出來,更聽帝姬邊打邊罵:“該死的畜生!你敢摔我!我打死你——!”
珣王看不過去,妹妹私下如何心狠手毒他懶得理會,可現(xiàn)在畢竟是在父皇面前,忙上前攔她,哪知競陶被氣昏了頭,一把推開珣王,又轉(zhuǎn)身去繼續(xù)毒打那些已經(jīng)不濟的奴仆,下手更狠,看得人無不心驚肉跳,張姮更是感嘆她這性子還有手法和張暉倒有一拼——好好的賽會,儼然變成了出活脫脫的鬧劇......
人們都尷尬得不知所措,就連競陶的母親也傻眼了,而她旁邊的劉葆則用只有元容聽到的聲音道:“競陶殿下果然是巾幗女雄,如此彪悍,日后必是一家之主?!?p> 元容被氣的面色通紅,一副胖臉就怕下一刻冒了煙。
眾婦人早借著寬大的袖袍佯裝輕咳,天曉得她們是真的很想笑,并不是幸災樂禍,只是競陶飛出去的樣子實在是滑稽,比那個蘇梓陽還搞笑。
主營里的張思戚見狀,只恨天家的顏面此刻全讓競陶給丟盡了,更枉顧他人性命,吩咐身邊的鮑挄立即將她押過來。
可是元容哪肯啊,畢竟她自己的寶貝女兒剛被馬摔到地上,心疼還來不及,忙哭求他手下留情,哪知張思戚更惱了,怒斥道:“你還有臉求情?!看看你養(yǎng)的好女兒!”
“陛下!姌兒被摔在地上了,您還是先讓太醫(yī)給她看看吧。嬪妾真是怕啊。”
“你看她瘋婦一樣的還有力氣打人!看?。侩抻X得當真不必!”
“陛下!姌兒是您的金枝玉葉啊,您不能看著她受傷不管啊?!?p> “金枝玉葉?你看看她現(xiàn)在的德行,哪還有金枝玉葉該有的樣子!”張思戚已經(jīng)氣炸了,饒是元容能聰明點,此刻就該閉嘴認罪,可她偏偏被護犢情切蒙蔽了眼睛,口不擇言哭訴:“不過就是些奴才和畜生嗎!可競陶是陛下的女兒啊,如此高貴的殿下,陛下犯得著為了幾個下賤人去冤枉姌兒?!”
張姮都替元容捏了把汗,且不說這話張思戚愛不愛聽,就是滿座親貴,原想高攀皇親的命婦和世家公子,也都開始暗自盤算;元容母女視人命如草薦,競陶雖貴為帝姬,眼下就跟個市井潑婦一樣,方才賽馬還耍賴,可見品行有問題。若日后真娶了這么個母夜叉回府,那日后稍有不如意,會不會也跟今天一樣先來頓毒鞭,眾子弟思及此無不給自己擦了把汗。
競陶掙扎著被架到張思戚面前,原本還囂張的氣焰,見到張思戚的臉色,立即不敢言語。所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競陶跪在地上,她從未被張思戚如此苛責,還被摔下馬,此刻她倒是一肚子委屈,想著想著竟流下淚,可惜滿臉臟土,她一哭更是臟兮兮。
張姮本就不喜歡她,眼下更覺得競陶可惡,心道你有什么委屈的?馬是你先鞭打才出了事,又把氣撒在別人身上,反倒現(xiàn)在一副可憐相,好像是全天下都負了你,你才是最慘的一般。只是張思戚并沒有想這些,看著女兒被摔下馬,如今凄慘的樣子,終是于心不忍,下旨讓她母親帶她好好梳洗看看御醫(yī),至于被冤打的奴才,也都叫人抬回營地著人看看。
鬧了這一出,皇上觀賽的興趣也沒了,宣布暫停賽事隔日在辦后,起駕回了皇營。珣王原是不高興的,但架不住變故,也只能牽馬回去休息,等皇帝和妃子走了,張姮才緩緩起身,卻聽耳邊說:“我送你回去吧。”
李珌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過來,張姮借過他看,但珣王和宣王早都沒影了,李珌擋著她問道:“看誰呢?”
張姮尷尬的借口說:“我在看那匹馬,那些宮婢侍監(jiān)被抬回去了,那馬怎么辦?”
李珌說:“不用擔心,那馬我已經(jīng)叫廖祈抬去找人看了?!?p> 張姮道:“那馬還有救嗎?畢竟能做帝姬的坐騎,應該也是匹好馬,如此可惜了?!?p> 李珌笑笑說:“確實是匹好馬,叫碧云霞,是塞外第戎國贈給我朝的,全魏國也不過五十匹。當時帝姬的手有些過重,又都奔著馬的血脈去,就算能醫(yī)好,恐怕也不能任人馳騁了?!?p> 張姮嘆了一口,李珌本是要送她回去的,可張姮說莊氏在營外等她,只能作罷?;貋韺嫀ぃ褥`端來今日熬好的湯藥,張姮捏著鼻子勉強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