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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二十七 盛芳菲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632 2022-02-21 15:24:29

  張姮再收到張啓之的信函時,他表示嫌犯已經有了目標,讓她在宮內安心養病,萬事有他,不必再為這事費心憂思,對此張姮也就不在多想。待等身子稍微好轉便去請安,張思戚看著她又恢復了健康,心里并未考慮其他,畢竟她身子弱生病也是常事。

  但這一次張思戚明顯心有所圖,不但詢問了病癥,還有意無意地牽扯起她的婚事;并不是直言坦誠地講,可他時不時感慨張姮的年紀和將來,讓她心里這份擔憂就開始了。

  回想起之前對廬嶺元氏的猜測,皇上怕是真要用她聯姻元氏一族,并趁機搶奪兵權。但是張啓之的身影一出現在心頭,她就拼命的想抗拒。畢竟他已經許諾她是他的妻,張姮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辜負,忙對張思戚道:“宬王叔的年紀在長河之上,怎么就讓皇祖父感慨起來了呢,要說孝道有失,是長河讓皇祖父擔憂才是。”

  “你們都是好孩子,朕心里明白。如今朝局已穩,民心已安,皇祖父除了你們兩個也沒什么可擔憂的了,而且再過十日就是你王叔的生辰,朕決定于承光殿再擺一次宴會,也當是為你的恢復慶賀一番。”張姮心里一驚,聽張思戚接著說:“朕一直虧欠了你們,而且難得佳日,也該君臣同樂,你就放心回去準備,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心意已定,張姮除了接受再無他法。回宮的路上她第一次覺得無力和難過,可要拆散她和張啓之的人是皇帝她又能怎么辦?倒是想寫信給張啓之,可一想到他還在為正事繁忙便打消了念頭;終究逃避不是辦法,既然張思戚和張昱都有心要奪元氏一族的兵權,那么她一定要阻止這件事......

  張昱的生辰宴很快就到了,此次除了朝臣,長陽城內的外姓宗親也到了,張啓之這次也在受邀之列。

  自從他那個以民治民的法子推薦給皇帝,張思戚就對他頗為側目,畢竟他說得是正途,是對社稷有利的,所以再不像以前那樣將他拒之門外。

  今日他寶冠華服,玉樹臨風,讓很多世家小姐頻頻偷望,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嚴琦和元裳,她們一個婚約在身,一個心有所屬,特別是元裳。

  原本她一門心思都在元翦身上,而他又直言不諱說過自己不喜歡柔弱的女人,更別提做妻房,所以拼了命的往他口中的女子模樣靠攏,欲要做個巾幗女將,望能站在他的身邊陪伴。

  可是不會做自己的人,注定是不會有好的結果。

  元翦自從去了桃李花亭就一直心不在焉,就真好像元稔說的那般,他的魂兒遺失了。有幾次家人還發現他特意跑去那里,且一呆就是一天,都奇怪這桃花已謝,沒什么景色可以駐足,還有什么值得他流連忘返的?

  元裳整日愁眉不展;她不能接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轉瞬被別人霸占。可惜賀蘭夫人現在只顧著元浺和嚴琦的婚事,暫時沒注意這些,當她發現時,一切已無力轉圜。

  隨著侍監高喝皇帝駕臨,張思戚在宬王的陪伴下來到承光殿赴宴,剛剛坐穩,見張姮不在正要詢問,就聽殿外侍監又喊道:“長河公主到——!”

  眾人齊齊望去,只見一身玲瓏衣,身材婀娜面容極盡傾國美貌的女子,溫婉賢淑的來到駕前問安:“長河為了給宬王叔準備禮物所以晚了,失禮之處,還請皇祖父和王叔見諒。”

  聲音動聽,好似黃鶯出谷,張思戚自然滿意她的舉止,更滿意她的著裝。

  張姮今日尤為動人,金質的雕花花冠,中間鑲嵌著花朵造型的點綴,蕊部更是紅玉寶石,在配著左右對稱的流蘇發簪,秋香色的藕絲羅裳雖然依舊不那么奢華,可偏偏就是那么的精致典雅,縱然薄施脂粉,也相得益彰。

  這讓張思戚深信今晚她一定可以得到元家的注意。

  張姮明白帝王的心思,可她今夜卻不是為他所愿之人;她絕不會讓任何人覺得她只是個誘餌,她只是單純想女為悅己者容而已。

  她是第二次參加有張啓之的宴會,心里有說不出的緊張,所以裝扮上她暗含了心思,專門挑了刻有薔薇的首飾。

  薔薇為我思,儀者汝可知?

  張姮像張啓之看去,對方并未過多表示,可也含情脈脈。

  如此,張姮內心足矣。

  但是,隨著元翦將她認出,這一切成了另一番波折。

  “桃花仙?!”元翦話音不大,但還是叫元裳聽了真切。她不可置信看著元翦,想要求得一絲否定,但現實還是殘忍地打擊而至。

  元翦在張姮進殿后視線就再沒離開過,元裳順著他的目光向張姮看去,雖然對方沒感受到有人注視,可這不妙的勢頭讓她在元裳心中猶如洪水猛獸,如臨大敵。

  可元裳心底又保有一絲慶幸,那就是元家世代軍武,絕不會要這種手腳綿軟矯揉造作的媳婦,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行!

  這時張昱舉杯謝過朝臣們奉上的禮物,又對張思戚道:“父皇,兒臣的生辰勞您費心,這是兒臣的不孝。特別是如此之日更勞煩各位大人,心中實在過意不去,特此美酒佳釀,兒臣也敬賀父皇萬壽無疆。”

  他一杯飲盡,自然臣下都要跟風,不過他接著拿起一個金酒壺道:“魏國的江山有諸位大人護佑,是陛下得之所幸,特別是元大將軍,歷代為魏國守護邊關,勞苦功高。本王特地以此御酒相敬,聊表臣子之睦主上之愛重,望日后天下太平,邊境再無戰事。”

  然后親自為元樅和賀蘭夫人斟滿酒杯,如此讓兩人聞寵若驚。

  張思戚當然樂見這和諧的場面,不過張昱代皇上為功臣斟酒,那接下來讓張姮斟酒相謝元家的公子就順理成章了。看著宮婢遞來的玉酒壺,張姮心里嘆口氣,強顏接過,然后恭敬地走到元稔夫婦面前逐一斟滿酒杯。

  元稔夫妻也是軍中相識,如今他們的兒子元埌也已經十歲,張姮看著這個和張啟元同歲的孩子,感嘆到底是武家出身,虎頭虎腦的,就是身子骨比皇子硬朗得多,就是個頭也比啟元高了一大截。然后是次公子元浺,大概是未成婚的緣故,行事作風比元稔要張揚一些,不過聽黃夫人的意思對這個女婿很滿意,想來應該不會虧待嚴琦的。三公子元桵倒顯得比次公子穩妥,甚至有些冷酷,張姮斟上酒也只是淡淡點頭,連句話也不說。但等到了元翦就顯得四兄弟中誰最活奮了,張姮還未到近前他竟迫不及待端起酒杯,然后濃眉大眼的直直盯著張姮。

  張姮不明所以,覺得他此舉有些......過于熱情,但礙于情面還是斟好了酒。倒是元翦見張姮如此淡定有些皺眉;難道她不記得桃李花亭的事了?

  當然不記得,那時候的張姮處在與張啓之的幸福之中,眼里心里都被人占滿,又怎么會有旁人呢。倒是元裳,一直死死瞪著張姮,好像要將她的臉看個通透,張姮被她注視的奇怪——她們好像并不認識。

  懷著疑惑,張姮斟滿酒就坐回了席位,見她沒什么害羞的表現,張思戚略有些失望,不過好歹是皇室之女,端莊賢淑就是了。

  隨著歌舞起,宴席再度進入了高潮,張思戚對張姮若有所思道:“長河,元將軍一門的洗塵宴你不在宮里,如今機會難得,你可不要慢待人家。”

  張姮坦然稱是,不過既然他提起,也正好說道:“鑒于之前的宴席長河未參加,確實心有愧疚。不過今日除了為王叔準備禮物,長河也特別備下了另一份薄禮,已好當做元將軍日后再次鎮守邊關的鼓勵。”

  眾臣一聽有些奇怪,畢竟回京述職沒有皇上的旨意元樅又怎好回去,張姮這話頗有點趕人走的意味,不過皇上沒說他們也都當不知道。接著就見四名侍監抬著被布遮住的東西上殿,高高隆起叫人十分好奇。

  張思戚問道:“長河,你這又是搞的什么新花樣?”

  張姮笑而不語,只見她撩開綢布,一副赤銅描金的披甲呈現在眾人面前。眾人有些吃驚,特別是元氏一門,他們是武將,所以對軍備尤為關注,元樅好奇問張姮:“殿下,此甲質地好似與尋常鎧甲不同,不知是什么所做。”

  張姮答道:“老將軍慧眼,此甲名為棉甲,乃棉花所制。”

  元裳對此嗤之以鼻,心道就算在花俏在神氣的鎧甲也難抵御廬嶺的嚴寒,要知那里最冷的時候可謂滴水成冰,守關兵將都包裹嚴實得很,這樣一件看著薄薄的鎧甲對他們來說就像紙張。心里不住嘲笑張姮的愚昧——果然是生在皇城的人,根本不知邊關疾苦,慣會做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邀買人心。

  元裳正暗自竊喜,只聽張姮又說:“廬嶺關嚴寒,所以長河有感邊境將士的處境,想出了這樣一件棉甲相送。皇祖父知道,棉花并非魏國廣泛種植,但它保暖性極佳,再加用鵝毛填塞,浸濕后拍打多余空氣,再由踩踏曬干,制成薄片然后反復疊加,其厚度雖不比棉袍卻能抵御冰霜。再用銅絲固定甲片,如此輕量不但防護不減,反而更為便捷。長河知道邊境將士多為厚袍外加銅甲,可長此不易穿上脫下,很多將士幾乎一個月才能脫一次鎧甲,十分辛苦,所以就冒昧用此法一試。”(元明清時代軍隊棉甲解析)

  她說得很是吸引人,張思戚都忍不住湊前近看,元樅等人更甚,圍著棉甲是細細研究。

  確如張姮所說,廬嶺關一年有九個月差不多都是寒冷的,大部分都是內袍外甲配以防護,但行為多少受阻,可眼前這棉甲看似輕便,但比邊關改良的更加結實耐用。

  元樅忍不住想試穿一下,張姮笑道:“此甲就是贈送元氏一門忠烈,老將軍想穿自然可以。”

  張思戚怪道:“長河,你怎么知道廬嶺關嚴寒的,朕好像沒對你說過。”

  張姮答道:“之前皇祖父派人送來的芋葛,言明是永州特產,而此物非苦寒不愿生長,所以長河斗膽猜的。”

  眾人感嘆這長河公主的聰慧,姜濋更是嘖嘖稱奇:“如此厚度看著對弓弩的防御力不減,而且敵人若用火攻怕也難對此甲造成傷害。陛下,棉花并非難以栽種之物,若能廣泛種植,此棉甲或許可以滿足所有邊關將士之用。到底是殿下聰慧,想的周到啊。”

  張姮對此只是點頭稱是,對于姜濋,當初也有過受教之恩,對他的尊重與高令笳一致。

  未上前來的元裳看到自家父母哥哥都圍著那公主送來的薄稀鎧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手也不自覺的攥緊,反反復復埋怨這公主投機取巧得很,也暗自苦惱以后她該如何自處。

  這時候張啓之從她身旁經過,好似遺憾低聲道:“此甲的寬窄看來還不適用女子,可惜,巾幗女子豈有被鎧甲拒之門外的。”

  這好像不經意的一句評價,又好似開解,頓時讓元裳如醍醐灌頂。

  是了,那棉甲的樣式怎么看也不適合穿在女將身上,而母親賀蘭夫人也是跟著夫君上陣殺敵的女中英豪,可此甲再好她也穿不上,這豈不是說這個公主對女將有異議。

  對!一定是這樣!這個長河公主一定是為了討好元家的男子才做的表面功夫。

  元裳心里得了舒緩,不自覺向剛才路過說話的張啓之看去,投出些許感激,張啓之似有感覺,回頭望去,報以微笑,頓時讓元裳羞澀起來,心中感嘆比起那輕浮的浪蕩子,這人真叫人迷醉。

  這一切張姮并不知道,因為元翦好像是故意往她邊上湊了湊,他又比張姮高了一頭,自然擋住了方才一幕。

  另一邊元樅已經是迫不及待,取過棉甲就往身上套,雖然他還套著衣服,可絲毫不妨礙棉甲的穿著,如此若再寒冷,也可以里面再加衣服。待他穿著好后,立即活動著往日的訓練姿勢,竟絲毫不受影響,而且不過一會兒,身上的熱度大起,這對他來說簡直大喜過望,對著皇帝跪謝道:“此物甚好,皇上,末將斗膽懇請皇上推行此甲,這實在是件好東西啊。”

  張思戚自然應允,當即就恩準下旨,而賀蘭夫人也跪下道:“皇上圣明,如此龍恩浩蕩,臣婦實在不知如何言謝,既然殿下以棉甲相贈,那么臣婦也回贈一禮答謝殿下。”

  說完,賀蘭夫人將她的一只玉環戒指取下,然后親手放到張姮手中。

  河羅玄武戒!元樅和四子自是知其來歷,那是賀蘭夫人的陪嫁,聽說還是他們的外祖母親手戴到自己母親指上,可如今她竟將這般貴重之物轉贈她人,這樣的行為就像當年元稔成親,她親手給長媳帶上她的一對手鐲。均是了然——看來賀蘭夫人已經認了張姮了。

  元翦對此當然開心,看張姮還在猶豫心里本還著急。倒是張思戚對她說那是賀蘭夫人的心意,張姮也就沒在多想順勢戴在指上。元翦見此好似松了一口,看著張姮的眼神又加深了一層。

  元樅見此朝夫人看去,對方卻只是回已點頭,夫妻兩人也就心照不宣了。

  外人沒一個在意這種細節,畢竟他們都不知這家族的習慣。倒是元裳深受打擊,她沒想到前一刻還在慶幸,后一刻賀蘭夫人的態度就變了,看著所有人笑容滿面,尤其是元翦,真恨不得將他拉走,雙眸開始泛紅。

  可她還是不會放棄的,畢竟在元翦之前還有元桵不是,他也沒娶親呢,論順序怎么也該是他迎娶公主,所以心里還是充斥希望。

  元翦,一定得是她元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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