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姮到了寢帳也算安穩了,慶幸自己跟元氏接觸沒帶上槿心,否則她和嚴琦兩人又要尷尬。不過看她不抵觸二公子的殷勤,想來兩家的親事應該就快促成了。
元稔夫妻退下后,嚴琦想和張姮說話,元浺若在留下就不妥了,可他一門心思都在嚴琦身上沒注意這些,還是嚴琦眼神刮了他一下,這才恍然乖乖退了出去。
張姮打趣道:“二少夫人好家教啊。”
嚴琦立即紅了臉否認:“什,什么家教啊,殿下不要胡說。”
張姮淺笑道:“看得出你的心結已經解了,是嗎?”
嚴琦不似以往躁動,看著似乎成熟穩重了,對張姮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選是不是對的。以前只一門心思追著喜歡的人跑,也不知道累。可忽然停下腳有人遞給你一條帕子擦汗,這時候你才發現自己早就累得汗流浹背了。所以我覺得,停下來看看關心你的人,其實也不錯。”
張姮不知道為什么很有感觸,嚴琦說得話又何嘗不像她自己,她一直是追著張啓之的方向去,從來沒駐足去看看給自己歇腳的地方。可萬幸張啓之接納了她,至于遮風避雨的地方,或許自己不再需要了吧。輕笑道:“你看得開,也是自己有福,左右都是隨心走,你覺得哪里好就好,不用在意別的。”
“那殿下看開了嗎?”嚴琦忽然一問,倒問住了張姮,她不知道如何答復,明明已經有了所愛之人,為何還要看得開呢?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稍作休息和嚴琦兩人一起出了營帳,當然如果忽視元浺那老往這邊看的樣子倒能覺得清閑。
最后張姮借口帶著安歌散步離開,讓他們獨處去了。
此次出行,張啓之帶來的良駒不少,只是怎么也見他的人,張姮便覺得心不在焉,倒是安歌對那些馬看得仔細,張姮見了笑道:“你去挑一匹騎吧,反正現在不是宮里,散散心也好。”
安歌直接拒絕:“不行,安歌的任務是保護殿下。”
張姮道:“我就在這兒欄桿看著,你騎馬進去,也不算我離開你的視線。”
安歌看了看,最終沒能按捺住,于是挑了一匹黑馬越過圍欄,撒歡跑起。
不得不說,安歌確實是金陵軍中的佼佼者,每一個姿勢都很專業穩健。這讓張姮想起之前春蒐賽馬,只覺得競陶跟安歌比,真就是一個笑話而已;那個叫她出盡洋相的障礙欄,安歌竟輕松夾馬跨越,更平穩到地,叫人嘆服。
而且女子騎馬另有一番英氣,再加上安歌生的本就冷艷,更是吸引人的目光,不知不覺圍欄處已經聚集不少人圍觀了。與此同時,三公子元桵竟也揮舞著馬鞭進了馬道狂奔起來。他依舊不茍言笑,但好像當安歌成了對手,從追趕上升到了對比,跨越一個個障礙欄彰顯了他的馬術了得。安歌見元桵有些挑釁,自然也不落人后,兩人就這么無言的比試起來,你爭我奪得好不熱鬧。
“難得三哥遇到相中的對手了啊。”元翦的聲音不知何時出現在張姮旁邊,對方看向他問:“四公子這是何意?”
元翦道:“我三哥的馬術在軍中無人能敵,雖然平時寡言少語,但見到有些騎術的人就忍不住比試一番,這個姑娘是殿下的護衛嗎?看著身手不錯。”
“是,她是我的近身護衛。不過跟三公子比起來,我的護衛多少欠缺了分穩健。”張姮看著馬場里兩人不知疲累的比試,心里卻感嘆安歌總算給東宮掙回了一些面子了。
“殿下對騎術有些見解,難道真的不會騎馬?”元翦好奇問,張姮只是苦笑:“確實不擅,若只是騎著它不動,我倒還能待一會兒,但要跑起來......真是不行。”
“那我教殿下騎馬如何?”元翦忽然提議,張姮一愣,然后笑著拒絕:“不勞煩四公子,只是這騎術我實在很難掌握,所以對公子的好意只能抱歉了。”
元翦對她的拒絕確實有些失望,不過看著她手上的戒指,也就按下不提,倒是張姮想起另一件事道:“四公子是邊關守將,那不知對軍武利器可有見解?”
元翦忙打起精神道:“這是自然,廬嶺關與齊國對峙,而齊國向來以軍武立國,自然要熟知才能時時抵御。”
“既是這樣,我有樣東西不知公子可認得。”張姮請元翦暫時遠離嘈雜,掏出個盒子,里面正是那枝短箭。遞給元翦說道:“此物不知公子可熟悉,我一個......朋友幫我查過,因它不是魏國之物,所以建議讓我詢問下邊境軍,看看有否線索?”
元翦拿著那枚短箭仔細查看,似乎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七年前,齊國奸細想過廬嶺關,被圍剿的時候,有人曾以一種特殊的弩具發射一支短箭,因為質地特別,被繳獲時留了心,好像正是眼前之物,肯定說道:“此物應為齊國的特殊弩箭。”
“齊國?!”張姮一驚,沒想到這殺害奶娘的兇器竟是外邦之物。元翦對她解釋道:“不會錯,七年前廬嶺關曾經抓捕過幾名齊國奸細,他們喬裝想混過關卡被我們圍捕,我記得當時一共十個人,他們攜帶著一種特殊的弓弩,爆發力極強,當時很多人是一箭穿心折在他們手里,只可惜最后還是逃脫了一人,至今不知下落。”
“那這短箭確系是齊國的武器?”
“我敢肯定是。”
“多謝公子告知,不過既是弩箭,公子可還記得那弓弩的樣子。”
元翦想了想,比劃著個大小道:“長短不足一尺,很是精巧,善于隱藏。至于具體是何樣子,還殿下贖罪,我一介粗人形容不全,得回去找一找,因為弓弩特殊當時有留下圖紙。”
張姮心里止不住地激動,直到現在她才找到兇器的來歷,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急道:“實不相瞞,這東西關乎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公子找到圖紙可否借我看看?”
元翦才要說好,就聽元裳的聲音闖進來:“你們在干什么?!”
兩人齊齊看去,只見她面紅耳赤一副氣炸的樣子。張姮還沒來得及說話,元裳一把奪過元翦手里的弩箭竟沖著她罵道:“光天化日,你好不要臉!”
然后手勁一用力,弩箭被她折斷。
這變故之快,張姮都來不及阻止,見元裳失了理智,又抽出鞭子作勢要打,元翦立即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你要干什么?!還沒鬧夠是不是!我們在商量正事。”
“我們?!什么我們!她不知從哪找來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勾引你,你還攔我!”元裳說罷竟哭了起來,見拿鞭子的手被被制止,便上腳去踹張姮;元裳為了心中所愛已經失了理智,幸虧元翦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推開。
張姮一直在安歌視線里,見她被人糾纏,立即縱馬跨過圍欄奔了過來。元桵正在興頭上,見安歌突然掉轉方向,也順勢跟了過去。不過看元翦和張姮在一處,心里就明白讓元裳氣急敗壞的原因是什么。
“殿下!”安歌緊緊護在張姮身前,抽刀怒目而視,看得出來元裳再敢做什么她是絕不會手下留情。張姮則默默地收起弩箭;盡管被折了,可好歹知道它的來歷。見元裳還在叫嚷,對她的胡作非為忍無可忍,可看在元樅和賀蘭夫人的份上最終還是壓下火暫不跟她計較,說道:“五小姐行事魯莽,還望四公子好好教導。至于方才所說之事,還請四公子盡快答復,告辭了。”
然后帶著安歌徑直離去。
元裳自是要追去,元翦立勃然大怒:“你夠了沒有!以往你在家放肆也就算了!現在當著人面還不知收斂,你知不知道她是誰?!你想害死家里是不是!?”
“我!我......”元裳這才回過神,可她心里就是委屈不甘。
元桵看著安歌離去,心里也有點不甘,更夾帶了一絲怒意;難得遇見個對手卻被元裳攪和了。出言教訓道:“妒忌也得有個限度,別跟個潑婦一樣沒教養。”
說完頭也不回,騎著馬離去了。
元裳是第一次被元桵這么惡毒地訓斥,原本她對這個三哥沒什么兄妹感情,畢竟他總是冷言冷語的不招人喜歡,現在竟對她這個全家人呵護的寶貝女兒如此怒斥,立即通紅了眼睛哭出來;不是因為知道錯,而是被人責罵的委屈,不住強調這都是長河公主的狐媚手段!方才她用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勾引翦哥哥,然后又勾引了元桵讓他里外不分!這女人簡直不知廉恥,她就是狐貍精!
......
張姮回到營帳后,安歌立即跪下請罪:“屬下失職,沒能保護殿下,請殿下責罰。”
張姮看著手里的弩箭,嘆氣道:“一場誤會,你先起來吧。”
安歌不語,張姮沒了辦法又說:“罰你站一個時辰,去吧。”
安歌聽命乖乖站到了帳篷外。
與此同時,知道元裳冒犯張姮的元稔夫婦來求見,張姮并不好說什么,只又說一場誤會,可等元稔傳元裳過來時這才發現她又不知跑哪里了,剛巧他在營外吩咐的時候張啓之路過,聽到元裳不見只覺得機不可失,立即佯裝很是擔憂,答應幫元稔去尋人。
對于這恰好賣人情的天賜良機,張昱自然也沒有放過的理由,不過他不會像張啓之那般招搖,只借口出外散步。
雖然說郊外之地寬敞,可供人發泄又隱蔽的地方不多,張昱沒費多少腳程就找到了負氣的元裳。
這是一處山澗,清涼幽靜,正是哭訴發泄,以及幽會相見的好地方啊。
此時郭通耳語道:“殿下,宣王果然跟著您來了。”
張昱嘴角一撇,既然張啓之上次“偶遇”他對人的殷勤,那自己再送他一程,也算禮尚往來了。
假裝讓郭通先離開避嫌,他緩緩朝著負氣的女子去,并假意問道:“五小姐怎么在這兒?”
元裳本被人責罵,心里正憋屈的很,一回頭又看見這個孱弱的酸王,心里更加陰郁,故作不理。
張昱笑著又上前緊湊道:“列于山水間,傾佳為何傷?”
元裳對這文縐縐的語氣甚是反感,立馬回嗆道:“宬王高才,可惜小女聽不懂。男女有別,臣女先告退。”
張昱作勢攔住她,元裳表情更是怒不可遏,看得出若不是因為對方是個親王,只怕就要照習慣一鞭子揮過去了。
正尷尬著,忽然身后又傳來熟悉的聲音:“在下和宬王還真是有緣,隨便散個步也能遇見。”
張啓之在身后冒出,元裳看見他心里一喜,以為他又來解圍,直接側過張昱的身往張啓之那去。張昱看著元裳欣喜之色,心里也很高興,面上卻故作窘迫道:“只是偶爾走走,不過這里陰涼,本王就不多待了。”
張昱走的干脆,可步伐雖緩慢,卻給人的感覺像狼狽逃離,張啓之不疑有他,心中只恥笑這弱兒的癡心妄想。不過轉瞬又以救人的架勢對元裳道:“看來這位親王是看上五小姐了。”
元裳立即反駁道:“不要!我才不喜歡這書呆子,就算是親王我也不喜歡!”
張啓之聽罷故意不答話,垂頭喪氣地欲要離去,元裳知道自己口誤立即解釋道:“你,你別誤會,我是說他不是說你,我,我不討厭你的!”
元裳說完又覺得哪里不對,只能捂住嘴。
張啓之不甚在意,只是問:“為什么五小姐獨自在此,身邊怎么連個人都沒有,要是元將軍幾位知道豈不急壞了。“
元裳聽他這話又升起無數委屈,甚至眼睛泛紅含淚,張啓之歉意道:“抱歉,本王不該問這些,唐突五小姐了。不過這里始終隱僻,小姐還是回去家人身邊,別害家人擔憂啊。”
元裳撇嘴板起臉道:“你哄我,現在他們不會在意我的,我受了委屈他們不幫我反而罵我,哼!根本沒人關心我的。”
張啓之走到她身邊勸慰道:“怎么會?小姐是元大將軍的掌上明珠。不說這個,單看你的秀美,任誰也不忍心你哭的。”
元裳驚喜道:“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可,可是為什么他們要那樣對我!我到底有什么錯,所有人都被那個狐貍精迷惑了。還有翦哥哥,為什么這么多人她誰不問偏偏要問他,為什么偏偏是翦哥哥!她,她就是存心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