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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五十六 熟夏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411 2022-03-11 10:58:19

  韶音圣女的突然辭別讓張姮有些意外,不過祝長老表示依舊會留在長陽繼續(xù)勞煩,張姮對此也就不再沒多問,畢竟韶音太過神秘,除非他們主動要求什么,否則接待也真無從下手。倒是可以借著這個理由在宮外追查一下旁的事。

  吃罷早膳,她正欲出門去尋安歌,不曾想栗娘帶著安叔和農(nóng)戶們來拜訪。

  因之前雜貨鋪的事定下,他們便隔三差五地來長陽送貨,今日也是順道給府邸送醬菜米酒干果等物。閑談間,安叔提到了一個意外的名字:“宣王殿下昨天派人來問候,可是叫我們這些窮家小戶感激啊。而且殿下自從在城里開了鋪子,村里的年輕人就往這里跑,孩子也上學(xué)了,當(dāng)時他看我們又很多農(nóng)活忙不過來,宣王殿下又派人幫忙打理,可是幫了大忙。而且殿下吃的醬果,也是宣王知道您喜歡吃,特意找來的鮮果叫我們做的?!?p>  張姮看著桌上的果醬,心里五味雜陳,只先將話題扯開:“早已過了新耕,最近的農(nóng)忙人手缺失,倒是我疏忽了,回頭我會和他們說說的?!?p>  安叔慌忙道:“小老兒就是閑話幾句,哪能讓殿下煩擾。您放心,村里的農(nóng)活還是忙得過來的,而且有了鋪子,大家伙可也都憋著勁要大干一場的,殿下這么說怪叫我們惶恐的?!?p>  張姮笑笑,讓栗娘交代幾句也就讓他們各忙各地去了。

  不過安叔剛走,阜平就將帶那空宅子的消息來了,據(jù)商行的人說,那宅子最后的主人是一名叫盛普的商人,可他一死,盛家就分了家,那宅子也就空置了。

  張姮怪道:“那宅子怎么說也是一筆財富,他的后人難道就看著不管?”

  阜平道:“這其中卻有蹊蹺,可盛家人沒將房契掛到商行,那里的人也不知為何。按理來說宅院不賣也不該無人居住,除非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p>  張姮越來越覺得古怪,何況安歌阜安生死不知,便決定前去一窺究竟。

  不過半路上又遇到熟人,正是在新民巷開設(shè)粥鋪的掌柜,也是村里人,見遇到了她便熱情地將她拉到新粥鋪。張姮盛情難,只好跟著來到戶部改建后的新民巷。

  此地已是一條新大街,大多還是整齊劃一的民房,張姮的粥鋪分號矗立此中倒顯得別具一格。掌柜拉張姮進(jìn)來后,老板娘和伙計自然熱情招呼,送上香粥和醬菜閑聊:“說來也真巧了,昨天宣王才來坐過,今日殿下就來了,還坐在同一張桌子?!?p>  張姮下意識地問:“宣王?”

  老板娘道:“可不是嗎,這兩天宣王殿下總來,奴家還納悶,王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沒有,偏偏來這里喝粥,猜想他多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來的吧?!?p>  張姮一時不好答復(fù),這粥鋪......應(yīng)該還沒多少人知道吧。

  掌柜的此時也說:“不過他人最近看著蠻消沉,怕是事情煩的,他在這兒一坐就是半天,看著怪叫人不忍的。”

  正說著,張啓之卻一腳踏進(jìn)了粥鋪,他一身便裝,身板倒更顯得修長,只是有些消瘦。原本他負(fù)責(zé)接待齊國等使臣,應(yīng)該是忙得不可開交的,可偏偏他最近總到這粥鋪來,見到張姮坐在他那張桌子上,先是一愣,然后好像避嫌般往角落去了。

  “我已經(jīng)飽了。”張姮忽然起身對掌柜道說完,就匆匆離去,掌柜一家不好攔著,為難地看向張啓之。不過他見張姮離去,早沒了往日的消沉,跟著奪門而出,攔住了張姮的去路。護(hù)衛(wèi)礙于他的身份不知怎么辦,張姮卻叫他們先退開,只身站在他面前。

  張姮不傻,她不是陷入感情就會盲目的人,今日安叔說得話,掌柜半路遇到她將她拉到粥鋪,背后肯定都有張啓之的推動,不知是旁人無心還是他無心,這讓張姮莫名的反感;她不希望有人參合自己的情感,更不喜歡這種好似被人設(shè)計的處境,尤其是利用她身邊視為親人的人為自己做說客。

  大約過了一炷香,張啓之終于開口:“夏花已熟,可轉(zhuǎn)眼又要敗落,難道連珍惜的機會我都沒了嗎?”

  張姮低著眼眸緩緩道:“那你的心性是否恢復(fù)往昔了?”

  張啓之不語,張姮又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懷疑讓你陷入了迷茫,讓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張啓之略顯痛苦地閉上眼睛,苦笑:“為什么會這樣我也不知道,可就算我被任何人誤會都能挺過來,可唯有你讓我不能,也是我沒開誠布公,也是我們相處的太少,所以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晌椰F(xiàn)在想明明白白的跟你說,我終究是......終究是不想你離開的?!?p>  張姮忽然有些猶豫,張啓之又道:“我知道我以前走到了一個岔路,可被你點醒我真的已經(jīng)知道錯了,現(xiàn)在的我不求你還能留下。但最起碼請你知道我的悔恨,給我一個原諒。我發(fā)誓,我以我的性命發(fā)誓,我再不會選擇隱瞞和任意而為,讓你看著我一錯再錯甚至否決你的告誡?!?p>  他的這番話并沒多少辭藻,但是給人的悔意不是假的。

  張姮最終嘆息一聲,可忽然她心頭升起一個疑問,那就是翟武的事,問道:“那你現(xiàn)在能如實告訴我翟武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嗎?”

  張啓之心里一頓,沒想到張姮此時又問起翟武,心中不由得升起怒恨;明明翟武是死在她的手里,她竟還厚顏無恥地來質(zhì)問自己,她什么意思?!讓自己服罪嗎?!不!她休想!

  張啓之穩(wěn)住心態(tài),故作苦楚道:“我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五贏山的事我也是等周大人找我我才知道的。起先府里出了事,他說替我去查,可自此以后他就沒了消息。雖然那段時間他確實很神秘,可他一直是我的護(hù)衛(wèi),又多次救我的性命,我更把他當(dāng)做親人,所以我也沒想到他背著我會做那些事?!?p>  張姮見他痛不欲生并不像是裝得,有些不忍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不過我需要一點時間。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騙我,你能做到嗎?”

  萬事急不得,張姮不會輕易選擇原諒,特別是在感情上,雖然心里答應(yīng)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最起碼兩個人以后不能再有欺騙,然后才能說以后。

  張啓之聽出她話里的松懈,慶幸自己闖過一關(guān)的同時也知道事情有所轉(zhuǎn)圜,明白凡事不能操之過急,他要給張姮一個探索誘餌的時間,這樣他才能真正擁有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卻有無數(shù)羽翼的長河公主。

  之后他沒有說話,只是鄭重地點頭,然后眼神堅定。

  張姮看在眼里,只當(dāng)他已經(jīng)悔悟......

  最后她又在張啓之矚目下離去,但這一次張姮情緒并沒有多少波動,只是對張啓之牽連別人來為自己鋪墊實在是不能釋懷;神傷,難道非要讓外人看到,更替他說話嗎?于是心里也暗下一個決定。

  不過在那之前,原本出門的目的是那空置大宅,此刻便不想在耽擱時間。

  抵達(dá)賭坊的時候,那里依舊是門庭若市的,看著并不被刑案影響。張姮不想驚動,只憂心忡忡地吩咐身邊一個護(hù)衛(wèi)讓他潛進(jìn)那空置宅院,不管能否找到安歌等人的蹤跡,務(wù)必回來稟報,不要沖動深究。

  侍衛(wèi)離去后,張姮則和余下的人到一旁的茶館靜候佳音。

  可今日或許機緣太盛,隨便下榻個茶館也能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姜濋。

  張姮對他頗有些意外,畢竟這里遠(yuǎn)離繁華的街區(qū),好奇問道:“姜大人怎會在此?這里可不是風(fēng)雅之士會來的地方。”

  姜濋則笑道:“姜某在殿下面前可不敢自稱風(fēng)雅,只是一年多未回長陽,公務(wù)完畢就隨意走走,在這兒暫時歇腳罷了?!?p>  說完邀請張姮同席,茶俸奉上好茶退出雅間,獨留一室安靜。

  張姮看姜濋品了一口茶才說:“大人沂州一年,沒想到吏部的工作還沒生疏?!?p>  姜濋笑道:“殿下謬贊了,姜某自踏上仕途便一直在吏部認(rèn)職,雖然受皇帝陛下信托外任,但人是不能忘本的?!?p>  張姮又道:“......大人就不介懷當(dāng)初是怎么被人推出去的嗎?”

  姜濋輕聲笑答:“介懷與否,姜某也都從沂州回來了,而當(dāng)初的那些人也大多不在了,又何況現(xiàn)在得勢的人是在下,所以沒什么看不開想不透的?!?p>  事實已定,姜濋不管是不求聞達(dá),還是逆來順受都得到了最好的結(jié)果。張姮看在眼里,心中不自覺地欽佩:“人之勝負(fù),往往偏執(zhí),倒是大人這樣處危墻而不懼?;蛟S不得不承認(rèn),真的只有審時度勢的人才能活得長久?!?p>  姜濋卻搖頭否定:“真正聰明的人不是在下這樣的,也不是費盡心機布局和謀劃的。而是心中有局,卻能逆水行舟時時把握機會,讓事情的軌跡永遠(yuǎn)不會偏離自己心意的人,而這樣的人,往往才是最后的勝利者?!?p>  張姮道:“大人說得真切,看得透徹,莫非您身邊有這樣的人?”

  姜濋沉吟了一下,盯著茶水緩緩道:“以前遇到一個這樣的人......著實叫在下,嘆為觀止?!?p>  張姮不言,真的很難想象什么人能做到心中有局,卻能把握多變的事態(tài)。也不得不感嘆這不是一盤好棋,卻總不偏離下棋人的軌跡......就好像所有的人都是一枚棋子。

  ——這是個很不好的感覺,即便這個人真的很厲害。

  兩人各懷心思,自然之后不再說這些敏感的話題,轉(zhuǎn)而談?wù)撔┮手菀娐労徒鼇淼娜な?,張姮?yīng)付著聽也順便等人回話。

  正坐著,忽然茶俸又跑來了,而且很急連門都不敲,歉意道:“不好意思兩位,外面來了一些大爺將茶樓整個包下了,現(xiàn)在正往外請人。咱們小本經(jīng)營得罪不起,所以實在是打擾兩位貴人了,您看......”

  張姮沒真的打算坐下去,既然茶鋪為難,就起身跟著姜濋準(zhǔn)備離開,但心里有些好奇:究竟是誰這么財大氣粗,敢在天子腳下生事?

  姜濋走在她前面,故而先看到了霸占茶鋪的“大爺”。

  那是一伙兒江湖人,共有八個,而且旁邊還有個看似權(quán)貴人家的家奴正沖著茶鋪掌柜說著什么,姜濋思索片刻恍然道:“這個人,好像是固國公府的?!?p>  “大人認(rèn)得?”張姮看著那個膘肥體胖的中年男子問姜濋,對方道:“沒見過他,但是他腰間錦帶繡著的分明是固國公府獨有的回紋?!?p>  回紋又稱回回錦,寓意連綿不斷,吉利永長。

  固國公蘇沆祖上原是啟州富紳,傳言曾資助魏國先祖謀事,這才有了世襲爵位的公爵頭銜。如今他聚攏這些江湖人,只怕多是為了他的寶貝兒子。

  張姮看著他們悄聲問姜濋:“五方衙門,巡防總署加上刑部,連日來都沒有蘇梓陽的線索,固國公心急如焚可以理解??伤疫@些江湖人,難不成他是知道蘇梓陽的下落了,準(zhǔn)備去搶人了?”

  姜濋道:“這個不得而知,這蘇大公子聽聞向來紈绔,誰知道他在外得罪過誰?”

  茶樓老板見他們二人慢悠悠下來,正欲開口,一旁的回紋管家認(rèn)出他先一步諂笑:“姜大人,不想您來這閑坐,失禮之處還請您擔(dān)待,不過眼下公爺吩咐辦事,多有得罪了。”

  “無妨,固國公的家事人盡皆知,還望你回去傳達(dá)姜某的一番慰問。”姜濋和他客套,那管事則苦著臉道:“多謝大人好意,不過眼下我們老爺怕聽不進(jìn)這些話語了,只恨那些搶匪?!?p>  姜濋問道:“此話怎講?莫非蘇公子的事有著落了,他們......”眼神飄向那些江湖人,只見他們各個面容兇煞,氣勢駭人。

  管事忙低聲道:“大人是皇上的器重的人,小的也就不瞞您說了,自從我們家公子離奇失蹤,急得公爺更是慌了手腳,就在最近,這府里忽然有些飛鏢的扎進(jìn)來,好像是知道公爺報了官,特此威脅的?!?p>  姜濋聽罷嗔怪這治安的嚴(yán)峻,這些匪徒也實在猖狂。

  倒是張姮對此另有看法,她心知蘇梓陽就是引開官府注意的工具,雖算不上蛇鼠一窩,但到底是互利互惠的,此事于他本身而言根本沒有性命之憂。這管事的一番話,分明是對不知內(nèi)情的人的誘導(dǎo)。

  姜濋這時低沉話語道:“既已是明面威脅了,那不知綁走蘇公子的人可有來提贖金?”

  管事說道:“唉,要是要錢,我們老爺?shù)挂埠脩?yīng)付,可偏偏對方只打雷不下雨,一點苗頭沒有??删驮谇疤焱砩希腥嗽诖箝T處發(fā)現(xiàn)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我的老天爺?。±锩婢故且桓∧粗?,這讓我們老爺更急得差點要了老命。后來宣王殿下就勸他,既然對方只威脅不談條件,怕是怨懟公爺將事情鬧大,讓他且先與刑部和衙門劃清界限,明面上先按兵不動,宣王殿下自會著人暗中找尋?!?p>  張啓之?張姮心里一頓,不知他怎么又參合進(jìn)固國公家的事,而且他與蘇梓陽向來沒有交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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