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思戚自信還能將一切掌握手中,可張昱因為那棋局人生,已經變得暴虐不可一世。
他離開刑部的那日,回到府邸,可不到半個時辰,又立即去聯絡了肖因。雖然對方反勸他稍安勿躁,左右他政敵的末路已定,不能因小失大。
但張昱已經不愿等了,他明白的告訴肖因護軍已經近接聽命宬王府,如今只待一聲令下,各處城門就會緊閉。如今巡防總署無主,朝臣百官也盡歸他掌握。可肖因始終顧慮,畢竟若事敗,他身后便牽連了肖家的一切。可張昱黨羽連番游說:“肖大人!大丈夫行事不可猶豫!如若耽擱,那早已孤立的皇帝,只怕會有反戈之機!”
另一人也附和:“大人!萬一奸邪之徒在再次為禍江山,那時您后悔可就來不及了。王爺此舉是順應天意,撥亂反正,更是鏟除朝廷奸佞的大義之舉!且只要事成,大人就是第一功臣!”
肖因被這番言論包圍,兩日后便承受不住連番勸誘和利益熏心,終被說服,答應愿意追隨張昱,并馬上聯絡私交甚密的禁軍同僚。
這日,張昱還未出宮,他聯絡的大臣會意今日便是宬王登基之時!約莫半個時辰,便已掌控了宮廷警衛,并且交宸宮的內應也得到了訊號,大事一觸即發。
這時有府中侍衛來報:“殿下,中令和將尉傳來消息,他們已做好一切準備,只待禁軍中有人呼應,必定助王爺登基為帝。”
張昱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眼下朝臣近接出宮,他早命護城軍城門關閉,往尚舜門和各個大臣府邸去。只要困住那些不忿的臣子,禁軍即便只有一半歸順,那皇帝縱然有御前侍衛和羽林衛,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張昱面露猙獰,瘋狂之舉叫所有人駭然,可如今舉事就在眼前,誰也不敢忤逆。
彼時,肖因帶著禁軍都尉等八人,見遠處護城軍已到,立時響應。他帶部將對禁軍道:“皇天無德,致使名不聊生,宬王代行天下旨,欲推翻昏君,重將聽令,即刻與我撥亂反正,誰敢違抗,立時以謀逆者論處!”
禁軍忽得此消息,但有人彈壓,一時無措。等回過神,發現東華門,西順門和北誠門早被嚴加布控,只留下南安門和尚舜門大開。加上宮內有不忿皇帝的侍監和宮婢早聽密令圖謀不軌,一時紛亂,竟讓部分禁軍失了先機。
而后護城軍一路暢通無阻,從兩門涌入,除去策反勸降,也是大殺四方。那些城門處不忿宬王的禁軍自然奮起反抗,可宮門也早有人投靠宬王,帶人參與爭奪。一時間太平宮,竟自相殘殺起來!
這一場突發的逼宮政變,就此拉開序幕。
張昱實屬叛亂,可蓄謀已久時機卻突然,加上一些依附宬王的人早有心忤逆,倒是讓張思戚在這個風和日麗,被打得措手不及。此時他正在交宸宮,忽然阮珍兒的心腹絲竹,帶領一些侍監將宮門緊閉,張思戚大驚:“你們要做什么?!來人!”
他的喊聲驚動了逗留在宮外的御前侍衛,可交宸宮門早已關閉,好在還有羽林衛,侍監雖然不是對手,但阮珍兒已趁亂來到張思戚身邊,并將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頸。沒有平日的軟語溫存,只有陰寒刺骨的威脅:“若要你們的皇帝死!那就立時動手過來!”
羽林衛大驚,張思戚更是驚訝:“賤人?!你!你竟敢威逼帝君!”
阮珍兒笑道:“我入宮就是為了取你性命!不過現在,我得留你先看出好戲!”
她說完,威脅著皇帝跟她走,交宸宮的人迅速包圍隔絕羽林衛,他們怕傷了皇帝,除了緊隨其后,也不敢近前。
此時城門四處禁軍大亂,肖因帶人推波助瀾,那些叛臣邊喊著推舉宬王的口號,一邊煽動著宮人引起嘩變,直沖大晟殿。
這場叛亂僅僅持續了半日,也算是積壓于體內的心照不宣。且直取命脈,將張思戚制住便可大功告成。等宬王“眾望所歸”的駕臨,這一場驚天突變,已是塵埃落定了。當部分朝臣收到消息,竟已是改朝換代了!
這不能說天意弄人,也不能說兒戲,只因這朝廷早已腐朽,積怨夜深。禁軍雖還有頑抗,可朝臣各個大義凌然,護軍和各路人馬言語勸降,這最后的抵制,竟也這般神奇的被抹平了。
張思戚被押解著,看著才散朝的臣子們的情緒激昂,和張昱那癲狂的模樣,終于看清這一系列所謂的假象竟都是真實的!可是......一切已晚。
當有人將玉璽交給張昱,他立即下旨,請張思戚禪位“養病”,又立即撰寫了虛假詔書,并于城門之上公告民眾:“明安次年八月,舊帝身患惡疾,傳位于宬王已固民心!舉凡不行圣令者一律已謀逆罪為論,誅滅九族!”
“逆子!!你這個逆子!!”
張思戚的呵斥在宮中循環,卻被淹沒在所謂功臣的歡呼雀躍中,他們的眼里心里,只有新帝的加封晉爵,在沒有舊帝的一絲一毫。看著被圈禁的地方,頓時心如死灰,可卻無可奈何。
張昱之后又下旨,改明安年號為承盛。冊封竇氏為太后,肖氏一族開啟了顯赫輝煌。
當然,作為新朝的開啟,一番清洗也就在所難免。
溫沨還未回來,林景臣先跑到刑部,對張姮和李珌道:“宬王造反了,你們快逃吧!”
他邊說邊用偷來的牢門鑰匙努力嘗試打開牢門,張姮兩人也是不可置信——張昱竟在這么短時間反叛了。
“可惡,到底是哪一把啊?!”林景臣急得焦頭爛額,刑部雖然還是風平浪靜的,可一種不安已經油然而生,張姮抓著他想問細節,可林景臣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了!宬王造反的突然,可如今已是占據了太平宮,皇上只怕兇多吉少。如今新舊交替,免不了要殺伐,可我不想你們也在其中,就當是我還公主一個人情。”
李珌的門鎖先被打開,可張姮卻還是關在牢中,林景臣的鑰匙全部試便,竟無一可行,最后急得他二人竟上手去掰銅鎖。
這時有盯梢的人來告訴林景臣,說刑部外來了一隊人馬,說是替新帝監督張姮和李珌的行刑,魯唯昌已經過來了。
張姮急道:“安承,你們快走!只要你走了,日后金陵軍就能鏟除張昱。”
“不行!”李珌私自回來,就是守著她,如今哪里肯愿。可此時魯唯昌和那監刑的人已到了,竟又是那杜焎。他倒是風向抓得穩,宬王才登基,就討得這殊榮,見林景臣也在,且李珌已經身在牢外,立即小人得志地怒罵:“好啊!林景臣你竟敢背叛皇上!”
林景臣不屑與這種人攀談,杜焎見狀更是氣惱:“金陵王越獄!來人把他拿下,讓他好好看著這不可一世的公主是怎么死的!把他們都給我拿下!!”
他一聲令下,立時有侍衛涌進,可他們哪里是李珌的對手,護著林景臣和張姮是一步不讓。
杜焎見狀,沖著魯唯昌道:“你還在等什么?!他們是叛逆!難道你也敢違抗皇上,你不怕死啊!快去!!”
他才吼完,忽然腦后被人重重一擊,竟是一名獄卒。三人看著癱軟在地的杜焎不知所措,只見魯唯昌掏出一把鑰匙道:“公主的這把鎖是刑部特質的。”
他說完一扭,將另一把也插了進去,鎖頭立時打開。不過還不等三人詢問,魯唯昌又道:“你們不能從正門走了,跟我來。”
“大人?你這是?”張姮不明,可魯唯昌堅持,最后三人只得跟著七彎八拐,至于杜焎一眾人,則被刑部內部人員開始清理。
他們一路無言,來到牢獄地下一條深邃的隧道。當魯唯昌將他們帶到一處密室,又按動一處機關,里面又出現一條新隧道。說道:“順著這條道走,可以抵達外城,不過我不知現在外面的情勢,你們......一切加小心。”
張姮三人又驚又喜,又十分糊涂,忍不住問他為什么甘愿冒死將他們放走。魯唯昌站在隧道外,苦笑道:“誰讓微臣還欠慈獻皇后的救命之恩呢。”
他話音一落,隧道的門也被關上了。
——原來又是受先人的庇佑。
張姮雖然憂心他如何交代,可眼下誰也顧及不到了。事不宜遲,三人立即找到了出口,來到了外城所在。
此時的街面,多少顯得躁動不安,人群也有些紛亂。都在驚恐于新帝忽然繼位這件事,可護城軍的氣焰明顯震懾著他們不準有意異。不過林景臣才想去給張姮和李珌買幾件粗衣換上,忽然一隊騎兵氣勢洶洶走來。
張姮一個不穩栽倒在一處后門,忽然發現是初霽書院的后門,立時進去躲避,才算逃過一劫。
因為傷患的事,王洐暫時關閉了書院,平日,只有幾個人過來打掃,也慶幸他們粗心大意,竟忘了關閉小面,否則因著張昱誓不罷休的心性,如何能放過他們。
林景臣先去看似書房的地方,找來些預留的清水給他們:“先緩一緩,看看日落之后,能不能找機會出城。”
不過李珌卻道:“要走,就要盡快,刑部的事很快就會暴露,萬一封城,怕是插翅難飛了,我的馬就在城外的一處小哨亭。”
林景臣覺得有理,立即又去尋找些替換衣物;林家捐贈宅院這事,他是知道的,平日無事也會來此,多少熟悉。等他回來,便帶著兩件家仆的衣服,說道:“正好這兒有現成的衣服,你們換上就趕緊離開吧。”
張姮問道:“林大人不走嗎?”
林景臣搖頭:“我若走了,張昱勢必懷疑,公主不也說我林家還有人在嗎?”
張姮無奈,也只能套上衣服,帶上粗布頭巾,道謝之余又講:“杜家子的事,刑部一定會泯滅證據,可張昱的殘暴不會輕易放過魯大人......介時還請林大人幫忙,至少請保住他的性命。”
林景臣應承,之后便置身離去。
事不宜遲,李珌故意將張姮的頭發弄得微亂,臉上也摸了些土渣,看著像干黃饑餓瘦的農戶,便一起朝著那賭坊而去,那里的廢舊宅子,剛好有條通道可以出門。這時已臨近申時末,城門一直關閉,那是唯一的出路,兩人步調緊急,沿途躲閃著四處抓捕巡視的人,好不容易翻墻入了大宅,進到那處暗道才算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