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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三十八 積雪難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114 2022-05-21 10:22:14

  夜風呼嘯,可再無人講話,莊褚瑟瑟發抖,無力反抗。或許他從此刻開始,要學會承受善惡的降罰。可事實上,沒人評定善惡的標準,一切,只是為了誰帶動人們更愿意接受的方向標桿。

  備受煎熬后,清晨初起,張姮再次啟程。

  莊褚還是只有帳篷遮擋,綁縛的赤足實在難以行走,最后張姮準他趴在馬上,牽著方能繼續趕路。邊走邊問:“你們征討的人丁,塍中的村落有多少人?”

  莊褚道:“我......不知,我,我負責的是五贏。”

  張姮又問:“那五贏山,你們除了原本的山道,可還開辟了旁的線路。”

  莊褚又道:“北邊原來有的,都,都讓人添埋堵塞了,這是上頭的命令,我真不知是為什么。”

  他不知,可張姮卻預料到了;這是陳恬為掐斷北方反攻的路線,一旦大安關和裴城的戰事敲定,那勢必反攻長陽,而五贏山是近北唯一的通道,不管其余護山哪里,要想通過抵達,沒個一年半載是不行的。

  為今之計,得從五贏山重新開辟條道路,以供日后援軍如期進駐,何況想要對方薊侯,那里也是唯一能快速直通的捷徑。但愿那些兵散布的誘餌能將陳恬的注意力暫時轉移。

  “咳咳咳!”莊褚的咳嗽聲有些虛弱,張姮只能先取道莊子的方向,此人既然知曉五贏山事,那更不能輕易讓他折了。轉過彎道,一路直行。不過臨近傍晚還是不見村屋,又只能露宿在外,忽然想到什么,用石塊架起兩個簡易小灶,燒熱雪水后,一個煮肉干一個用沿途撿來的山紅果,木耳,葛根,還有干癟的蘑菇熬湯。

  簡易食物并不美味,可在貧瘠之地卻是難得,莊褚聞著湯香,似乎起了幻覺,對熱騰騰的煮物透著渴望。可張姮對他始終置若罔聞,待野味燉煮好便自顧自吃起,這香味撲鼻,引得莊褚肚腹的咕嚕聲陣陣,代替他無話可說的尷尬,最后他饑腸轆轆地放下僅剩的尊嚴哀求,希望張姮能施舍些吃食,哪怕是一口熱湯也好。

  “想吃?可你這樣的人,應該不屑嗟來之食。”張姮的話,掐斷了莊褚的求舍,他無可奈何,肚子的抗議聲更大。她又笑道:“你一定在想,我受制于人,還是這般不禁風的弱女子。你一定很惱火,也覺得屈辱,可她偏偏是敵人,卻又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態。在此時還奚落你虐待你,如果有朝一日你回到長陽,一定會叫人將她碎尸萬段,對不對?”

  莊褚不言,也不知是被說中心事還是真的無力。

  張姮又道:“你覺得識時務為俊杰,可惜,你頂多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你就該衣不遮體,饑腸轆轆。或許唯有如此,那些被迫受凍挨餓的人的心境,你才能感同身受。”

  她酒足飯飽,只剩下殘羹,莊褚是真忍不住道:“求求你,就舍我一口,我真的熬不住了。”

  張姮將一勺湯遞到他面前,可在他張口的那刻,卻撒在地上,對方瞪著絕望的眼瞳,然后又見她將小灶踢翻,可卻吐露不出半分指責的話——咎由自取,他莊褚又是什么好人?憑什么被俘還要別人優待。

  幾日的接觸,他的精神已被消磨得所剩無幾,張姮蹲在他面前,看著奄奄一息的人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也是個殘暴不仁的,他不得民心,只有武器和你們這些棋卒,可他比你聰明,用你們替他承受萬民唾罵。所謂的一將功成難免萬骨枯,你,不過是其中一具罷了。”

  張姮起身又道:“他養著你們,喂你們吃軍餉,軍糧,可那些是他一鋤頭種出來的還是他一點點開采出來的?你的鎧甲,武器,方方面面,哪樣是他自己給你們的?那些皆是萬民所成,可卻養出你們這些不忠不義不孝不仁的刀俎來搶奪甚至殘殺,所以你也沒資格推脫只是聽命行事。”

  她說完,徑直離去,再沒管莊褚,由得他一人在冰寒雪地中蜷縮,等待魂歸而去。

  可他最終并沒有死去,良久,耳畔再傳來柴火的噼啪聲,只覺得猶如天籟優美。渾身也被熱度包裹,像脫胎換骨,只聽有老婦人聲音道:“你怎么又帶人來?你不知這世道多少人在抓壯丁,萬一叫人發現,咱們豈不是要受牽連。”

  另一個老翁說:“看著怪可憐的,又沒衣服,總不能凍死他吧。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他醒了叫他趕緊走就是。”

  這時那老婦人又道:“你謹慎最好,如今長陽那亂哄哄的,也正四處抓人搶東西,等他醒了你悄悄查查他,如果真是,那咱們......”

  婦人雖未繼續,可莊褚的心卻沉入湖底,更不敢睜眼。此時一股寒風飄進,然后門吱呀一聲又乍停,明顯是有人進屋,接著是鐵器放在地上的聲音,耳邊傳來一句沙啞的話:“這人還沒醒?算了,眼下也不是顧及他的時候,王先生讓咱們趕緊過去,有事商量。”

  這人聽不出年紀大概,但語氣很急,料定是出事,但明顯和莊褚無關,老夫妻恩了一聲,便關門離開。這時他勉強抬眼,發現是間瓦屋,明顯在這世道能住瓦屋的絕非窮人,可被寒冷侵襲的他,四肢還僵著,縱然有了意識,也起不了身,無奈還得躺著。而方才那老婦人的話,又讓他謹慎起來,那些人明顯是怕長陽的人,事實上,他們所作所為也確實叫人懼怕,再換個角度想,他如今勢單力薄,若讓那些人知道身份,只怕好過不了,所以等那夫婦回來,裝聾作啞是最保險的。

  莊褚打算得很好,可惜,這里的人,卻恰恰不會讓他如愿。只因這里,正是張姮當初的“桃源鄉”如今是王洐等人躲避之地。

  去年阜平等人受三思署折磨,從長河府被轉送李家村靜養,可一個月內,郢關危急,張姮被皇帝賜死,張昱篡位,他登基后又忙著肅清東宮的黨羽。而李家村頻頻被人告發,怕村人受連累,阜平就和王洐商議,將一眾人遷居此地躲藏。

  李家村人雖只有四百余人,卻也不缺奸猾之輩,知道王家的事,便暗中跟蹤,等東宮人安頓好,就去引張昱的人到此捉拿,好得賞錢。幸虧方塙提前發現,通知讓人進山才躲過一劫。而那些人不愿勞力搜尋,索性就放火燒山,企圖逼他們出來投降。也幸好上天垂憐,那日的風是順風,又連接水脈,否則人都要亡于此地了。

  大火燒了足足五日,原本野物充實的山變成焦黑廢土。那些人以為阜平他們也化為灰燼,于是搶了僅有的物資,燒了那處莊子便離去。

  東宮人又躲過一劫,可那段時日,他們不光與世隔絕,更是衣不果腹,靠著溪水和窖里存放的剩物存活。僅有的遮風避雨之處,也是按火勢保存后的房屋修補。但盡管處境艱難,卻始終守著這殘破之地無人退離,甚至為張姮設牌位敬香,儼然她已是精神支柱,護著他們挨過越來越難熬的日子。直到叛軍攻陷長陽,李家村被波及,死走逃亡,王洐不忍同村人被戰火連累,悄悄回去將一些舊人接來同住,這才保下了最后八十多人。

  張姮還是認得此地的,但又十足的陌生,萬沒想到這世外桃源,也成了戰火下的犧牲品。看著遠處殘破的大院,心中也只是惋惜。

  她依舊掩著披風,踏著雪,咯吱咯吱地聲音很清晰,忽然有幾名陌生人出現,他們持著木棍,警惕地詢問張姮是誰,見她不答,竟呵斥她離去。

  “等等!”忽聽一聲熟悉的女子聲,勸阻了陌生人的冒犯,張姮知道那是誰,是王純。而她也緩緩來到近前,試探:“你!你是,你是......”

  張姮掀開斗篷的遮擋,那一刻,王純的淚水奪眶而出,而張姮也神情復雜地看她。最后王純猛地沖過來抱住她,又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大聲哭嚎起來。而聞聲趕來的阜平,小哲子,小勇子,王洐,還有方塙,也均是一愣。眼睛朦朧的不能視物,可卻清晰地聽到張姮說:“......我回來了。”

  “主子——!”阜平因為受刑,失了一條手臂,且天寒地凍,身子也虛弱,是小哲子攙著他才來到近前。而小勇子,則拄著拐杖緊隨其后。東宮的其余人緊隨其后,他們也早看到矗立在雪中的張姮,誰都不可置信,也誰都忍不住抱頭痛哭。

  ——這不是夢,長河公主,真的回來了。

  白茫天地,凍徹心扉,可張姮與眾人縱有說不盡的話,此時也不是時機了,坐在屋里與東宮人商討接下來的事:“平寧物資以封,長陽和曲符再無倚仗,若陳恬等不到春起,那么冰雪化后,便是他起兵攻打平寧之日。單靠那兩萬兵力抵御也不知能扛多久,萬一那總兵在繳械投降或者敗走撤離,都是預料中的事,所以目前首要的任務,就是盡快去五贏山開辟一條新道,容許大安關守軍通過,兩面夾擊,方能一舉擊潰。所以,我不能耽擱,還需要你們助我,去五贏山尋找合適的地勢。”

  五贏山并非惡嶺,只是山路小徑復雜,眼下大雪封山,實在困難。可東宮人雖然深受刑責,卻依然忠心跟隨。王洐看著眼中,也不知當以何身份去建議,不過要去往郢山,不說軍備糧草,單就是他們的供計也必不可少,忙道:“殿下之意,是為了前境戰事,可要想躲過陳氏在外面的探查,也需要白色外披蒙混,另外進山砍伐,吃食也必不可少,我等受殿下大恩在此避禍,自然沒有反客為主的道理,這些都會如數供應。”

  張姮看著他,又道:“既如此,那也請先生去勸眾位將刀具斧頭,也一并上繳。如今迫在眉睫,我實在急需開路之物。”

  王洐表示會盡力籌備,眾人正商討著,忽然屋門大開,一個沾滿冰雪,氣喘吁吁的人進來,竟是溫沨。自從他將東宮人安頓好,就送祖母回鄉,可回到長陽,萬事巨變。且他屬于東宮一黨,張昱自是不會放過,幸虧林景臣提前密告,知道張姮和李珌已去了郢關,才放下懸著心,同到李家村躲避災禍,也順勢來此。

  “老師。”張姮淡淡招呼,毫無波瀾,可溫沨卻掩飾不住情緒:“你,你沒在郢關?!金陵王呢?!”

  張姮的手一直撫在裝有李珌頭骨的布袋上,面上卻依舊云淡風輕:“他已經死了。”

  溫沨不可置信,近前來抓住她急道:“他?!那,那你怎么辦?!不,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離開這。”

  張姮的言語冰冷,對溫沨道:“我已經逃夠了,而且,我準備去五贏山,爭取兵力反攻長陽。”

  “不行!”溫沨阻止道:“外面那些人有多少你知不知道!還有齊國也在!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何況城里的人下落不明,你就不怕陳恬他將他們當做擋箭牌?!”

  “先生對此有何良策?”張姮卻不看他,只問王洐,溫沨氣急怒道:“張姮!”

  王洐一時為難,張姮無奈對溫沨道:“成大事,我不能,也不會顧及那么多。何況兵不血刃,從來都只是文人虛構的臆想,我沒那么天真,你最好也不要心存僥幸。”

  溫沨啞然,或許戰火硝煙,從來只限于書本的描繪,眼下的境遇,早已經超過了他的認知。

  張姮看著他,雖然眼神一如既往,卻毫無悲喜:“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別以為退讓,陳恬就會好心放過無辜者。如果你還奢求靠些小伎倆就能決勝千里,那現在就請你離開,若不,就隨我去五贏山。這條活路,我必須要爭取。”

  溫沨呆立當場,似乎眼前的張姮,已經不是他熟悉的學生。

  此時,王薈又端茶進來,雖然對于張姮的真實身份始終不能釋懷,可還想一探究竟。但她踏進門,卻只覺比身在屋外還有寒冷。且此時此刻,竟不敢直視叫她記憶猶新的徐公子。

  王洐替她接過茶具,低聲道:“不再來打擾,這里沒有主上允許,誰也不能隨便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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