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回家
九月底,謝晏還沒從S市回來,裴南季從洪景苑收拾了行李,準備回家一趟。
畢竟,她前些日子剛跟老裴說過,等十月份回家給他一個驚喜。
如今,謝晏雖然人不能跟她一起回去,但是小紅本可以。
謝爺爺想著跟她一起去見裴新元,裴南季顧忌到路上人多,謝晏又不在身邊,她怕自己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只能打消爺爺的念頭。
“爺爺,等過完年,我跟我爹一塊兒過來看你,好不好?這次我就自己回去先告訴他,要不我怕驚喜太大,他承受不住。”
“你這孩子,罷了,爺爺腿腳不便,還是不折騰了。小晏也是,什么工作非得現在做?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讓自己媳婦兒自己回娘家,這不是一個男人的擔當。”
“好好好,爺爺別氣,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裴南季離開莊園之后,直奔高鐵站。
回到家,已是夜里。
裴新元得知她要回來,大晚上的站在村口等她。
哈欠一個接一個,好不容易等到人,頭也不回就扭頭走了。
“趕緊跟上!”
裴南季跟在后面,“老裴,我這是第一次在你身上看到父愛的影子,做得不錯,再接再厲!”
裴新元回頭撇了一眼,“要不是我女婿提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瞞著我偷偷結婚了?這件事,明天咱們好好說。”
裴南季閉口不言,默默跟在后面。
回頭她要找謝晏問問,他怎么先交代了不告訴她?
隔天,裴南季七點就起了床。
睡慣了床墊,再睡木板床,硌得慌。
裴新元已經去菜園子摘了一籃子菜回來,坐在門檻上擇菜。
她伸手擋著眼睛,另一只手拎著一個小板凳,湊了過去,“爹,今天太陽也沒打西邊伸起,我怎么就開始做夢了呢?”
裴新元把手里的青菜遞給她,“還不是你起來太晚了,平時我六點半就吃完飯了。”
裴南季應和道,“是是是,您精氣神好,哪像我們打工人,每天只嫌睡不夠。”
怕他不信,她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已經算是起早的那一批了。”
早飯過后,裴南季老實交代自己和謝晏的事情。
裴新元也就面上嚴肅,實際可開心的緊,這可是他結合五行八卦,天干地支,命理周術,算出來的女婿。
美夢成真,怎不欣喜?
“注意一點,嘴巴都要咧耳朵上去了!知道你開心,但是你也別太放肆了,吵得我耳朵嗡嗡叫。”
裴新元邊掏耳朵邊嫌的出了門,面上卻是如沐春風。
有鄰居見他問,“老裴,今天心情不錯啊?”
裴新元回應道,“沒有沒有,就是我家孩子回來了,我就能能當個甩手掌柜了!”
一路上,看誰都面善。
村東頭的大槐樹下,圍了一圈的人,在看里面那兩個老大爺玩象棋。
裴新元沒擠進去,就在旁邊的石墩上坐著。
心愿已了,不知道何時才能再遇想見之人?
不過,他只傷感了一會兒,就碰見他那個撿來的優秀弟弟。
裴新年開著三輪車,看到裴新元剎了車,“大哥,今天中午還去我家吃吧?何曼飯做多了,吃不完又要浪費了。”
裴新元不為所動,“不去了,如意回來了,我就不去麻煩你們了。”
“你們一塊兒來唄?她二嬸也好久沒見這丫頭了,正好金枝等會兒也要到了,一塊兒來吃吧。”裴新年笑得很傻。
裴新元還是堅持本心,“不去不去,我們父女倆好不容易見一面,去你那里算怎么回事?”
他知道,女兒不喜歡去那里。
小時候,小孩子家家的,最容易鬧矛盾,可偏偏裴金枝每次都能壓裴南季一頭,久而久之,兩個人之間也就有了間隙。
裴南季一進廚房,立馬捂著鼻子出來了。
里面一股子霉味,也不知多久沒開過火了。
她穿上罩衣,把頭發扎起來,用報紙疊了一個帽子,帶上口罩和防水手套,就開始一頓收拾。
一個半小時后,廚房終于恢復了模樣。
她這才舒心的吐了一口氣,眼見時間不早了,她麻溜地準備起了午飯。
就他們兩個人吃,裴南季就只做了三個菜,土豆燒排骨,番茄豆腐湯,還有清炒萵筍。
裴新元一如既往吃得很香,裴南季很欣慰。
“老裴,你老實說,我不在家的大半年,你一個人是怎么生活的?”
裴新元把碗里剩余的湯喝完,“還能怎么生活?有你每個月寄給我的錢,我不知道過得多好。還是女兒大了好,能孝敬爹了。我就是動手能力不行,有一次差點炸了廚房,所以后面我就不做飯了,有時會去你二叔那里吃一頓飯,但你放心,我沒吃白食,有幫他們做活的!”
“我又沒有生氣,不用解釋,等會兒我去二叔那里要個銀行卡號,以后你的生活費我就直接打給二嬸。”裴南季想想才說。
裴新元立馬三拒,“不行,不可以,絕無可能!”
這樣搞的話,他以后還怎么偷偷買煙?
“那就給你轉一千,給二嬸他們轉二千,你一天去吃一頓,行不行?”
“不要不要,太多了,給我五百,給他們一千就行,我吃得也不多。”
某位中年人說起慌來,毫無壓力,是誰在吃完飯之后連狗都沒有剩飯可吃他是一點也沒說。
飯后,裴南季又把面發上,準備蒸一些饅頭,省得她爹老是饑一頓飽一頓。
攤上這么一位爹,是她的福分,治好了她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病癥。
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掃一遍,她這才提著三個禮品盒去了她二叔家。
這禮品還是謝爺爺非要讓她帶上車的,反正都要麻煩二叔一家了,這禮物給誰都一樣。
“二嬸,在家嗎?我是如意,我進來了!”
她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輕輕一推,大門沒有關,她就把禮盒放到門后,準備離開。
恰逢裴金枝挽著何曼從不遠處走過來,她硬著頭皮上前問好,“二嬸,你們回來了?”
何曼拉著她進了屋,“你這孩子怎么扭扭捏捏的,來了這里就當自己家一樣。”
裴金枝難得沒有挖苦她,實在是沒空。
藍牙耳機一直沒摘,一看就是在和陳時在聊天。
不得不說,裴南季猜得非常準。
因謝晏不在公司,陳時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人用。
這么普天同慶的放假日子,他還一個人老老實實在出租屋加班,唯一的動力只有老板親口說的四個字,“三倍工資”。
這四個字就像有魔力一般,每次重復一遍,血條就能上漲2%。
裴金枝打了一聲招呼就回房了,裴南季把自己的想法和何曼說明。
“二嬸,你給我一個銀行卡號,我每個月都打二千給你們,當作我爹在這里吃飯的生活費。”
“你這丫頭,不用不用,你爹哪吃的到多少零食?再這樣說,二嬸可要生氣了。”
裴南季還是堅持,“二嬸,親兄弟,明算賬。我爹他不免老是要叨擾你們,就是親兄弟處久了也會起嫌隙的。”
何曼見她說得堅決,也開始思考。“二千太多了,每個月三百都用不完。”
“二嬸,那不一樣。不說是你,就是我每天做飯也會煩悶的要死,我上班每天還會點外賣。所以這錢還是二千,您有空就去買兩件新衣服穿,新衣新氣象,就當是侄女孝敬你的了。”
何曼扭不過她,最終還是同意了。
“如意,我這里也不怎么用錢,銀行卡都在你二叔那里,不然你就轉給金枝吧!這丫頭剛上班,大手大腳,存不住錢,我跟你二叔生怕她在外面吃不好,她又不好意思問我要錢,你二叔那人又是一根筋,哪里會想到補貼孩子……”
裴南季點了點頭,“好。”
裴南季呆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天將黑,這才趕回自己家。
裴金枝只在家待了兩天,便趕回A市。
假期第五天,謝晏終于趕回A市,本來準備來接她,但是裴南季擔心他路途勞累,就打算自己提前一天回去,不然車票可是不好搶的。
裴南季再三囑托她爹要好好吃飯,少抽煙,惹得裴新元不耐煩,“行了行了,趕緊走!我是你爹,你還管起我來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好好的。走吧走吧。”
嘴上催著走,卻還是親自送她上了車,“到了報平安,聽到沒?”
裴南季點頭,大巴車開車,他站在站臺上沖她揮手,裴南季鼻子一酸,這么多年,老裴也很不容易,她已經是一個很幸福的小孩兒了,如今還有了新的家人,還有什么好遺憾的呢?
到達A市到時間還早,謝晏接到她之后,先帶她去一家新開的私房菜館吃了飯。
裴南季一路上沒吃什么東西,胃口不太大。
謝晏見她太累,就近找了一處五星級酒店休息。
裴南季身體不舒服,有點發熱,謝晏照顧她一晚上,直到天將將降亮,她的燒退,這才摟著她安心入睡。
裴南季一醒來就是謝晏的睡顏,每一分都恰到好處。
時間好像特別優待他,睡著的時候,特別可愛。
她偷偷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他沒有反應。
她更加放肆,細細摸著他的眉眼,好像這樣便能記久一些。
謝晏沒睡多久便醒了過來,人剛醒,手就已經探上她的額頭。
“還好,不發燒了。”他低聲道。
裴南季從他懷里鉆出,“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買早餐。”
小兔子沒能逃出狐貍窩,又被拉了回去。
“不用,等會兒讓酒店送上來就好,你陪我一塊兒睡。”
“那……好吧。”
裴南季閉上眼睛,裝睡,可是眼睫毛顫抖得厲害。
她感覺到他在一步步靠近,越來越近。
心臟跳到嗓子眼,他只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睡吧。”
他的話有魔力,裴南季明明已經睡飽了,可還是又睡著了。
他在身邊,會很安心。
十月底,裴南季請了年假再加上兩個周末,和謝晏一塊兒去了S市。
S市臨海,他記得她好像說過喜歡海,而且還有高山草原,拍婚紗照再合適不過。
盡管裴南季說過一切從簡,但他還是想給他喜歡的女孩一場盛大的婚禮,告訴全世界,她是他的。
裴南季只當是來渡蜜月,平時除了上班,她偶爾還要做個兼職,掙個外快,還要和朋友吃個飯逛個街,時間真是被排得滿滿的。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九日閑,她可要好好放松。
明明沒怎么來過海邊,內心深處卻有一種怵得慌的感覺,一定是她深海預告片看多了。
不管怎么樣,既然來了,還是以盡心為主,大不了以后再也不來了就是。
謝晏陪著她剛入住酒店,就有專人送來了婚紗。
她站在門口,簽也不是,不簽也不是。
“你好,我再確定一遍,這個婚紗確定沒有送錯地方?”
那位穿著西裝的青年人點點頭,“裴南季小姐,確定沒有送錯。”
屋里,謝晏剛說要洗個澡,換身衣服。
裴南季以為是換身舒服的襯衫短褲,結果他換了一身板板正在的黑色西裝?
謝晏簽了字,把大件的婚紗帶進屋里,順便關了門。
裴南季先一步坐在床上,“所以,這是要拍結婚照?”
謝晏把包裝拆開,取出婚紗掛在墻上,“老婆,你真聰明。”
謝晏把她推進衛生間,“快去洗澡,換衣服,還有一個小時,化妝師就要過來了。”
裴南季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直到謝晏幫她拉上后背的拉鏈,她才反應過來,“不是,為什么我拍婚紗照我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謝晏捧著她的臉,“因為,這是一個驚喜。”
沒想到,驚喜還在后頭。
出了酒店,先在一處海灘的礁石上拍照,結果一把大的遮陽傘下,她爹,菲菲和爺爺都在。
至于顯眼包封四,自然被她排除在外,這個家伙,嘴里沒一句實話。
還有兢兢業業的陳助理,雖然他不太想來吃狗糧,但是鑒于這是公費旅游,就還是來了。
海風有些大,裴南季感覺有細沙迷了眼,謝晏上前去給她吹眼睛,旁邊的攝影師順利抓拍。
好不容易眼睛好了,裴南季的鞋底有些滑,差一點摔到,謝晏退后幾步,正好扶住她。
兩人相視而笑,又被抓拍。
拍了一個小時之后,裴南季最后一點興致也沒了,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她去看了一下拍的照片,發出疑問。
結果,發現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果然,巧和的事情多了,就是預謀。
隨后換了一身天藍色的婚紗,要去海里拍照。
裴南季有些害怕,她握緊了謝晏的手,“我……我……不太會游泳,你等會兒一定要救我。”
謝晏安撫她,“我們在淺水區拍照,等會兒你抱緊我,千萬別松手。”
裴南季很聽話,可是到了海里就不一樣了。
她明明沒學過游泳,結果無師自通,游得比魚兒還歡快。
謝晏:老婆真喜歡藏拙,更喜歡了呢。
拍攝很順利,準備返程的時候,裴南季卻出了意外。
她好像陷入一個漩渦,自己朝深海游去。
謝晏怎么叫她都聽不見,而且眼神無光,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謝晏莫名的心慌,他拼盡全力把她往回拖,可她偏偏往反方向使力。
謝晏只能把她的雙手扣在身后,不讓她掙扎,帶著她回了岸邊。
一離開水,她那木楞的眼神突然合上了,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陳助理架著正在傘下喝茶的醫生趕過來,醫生一番把脈,只得出三個字,“溺水了。”
謝晏瞪了陳時一眼,這怕不是什么騙子吧?
“怎么救?”
那醫生直接回了一句,“人工呼吸啊,你是不是傻?”
敢說謝總傻的人,這醫生是第一個。
陳時也推開了他,“你這庸醫,不會說話就別說了,趕緊走。”
那個醫生還叫就偏不走,“人還沒醒,我走什么?”
謝晏給她做起了人工呼吸,頭上急出了汗。
她這個樣子太嚇人,他也心緒不寧,集中不了注意力。
最后關頭,醫生在她手腕上扎了一根銀針,裴南季吐了幾口水,這才轉醒,“我們這是在哪里?”
謝晏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抱著她就走,“我們回家,不拍了不拍了。”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再失去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