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湖突然就笑了,是啊,看到這姑娘的出現,他全明白了,自己所想的一切其實毫無道理的。
自己已經活了兩世了,前世對自己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籠子,這一世也不過是一個不同的籠子罷了,若不在牢籠中,放肆又有什么樂趣?
前世都能抱著與天地斗尚且其樂無窮心態(tài),這一世斗一斗又何妨。
喜歡啊。
于是周湖和憲君相視著,就是傻笑。
“好了,別像兩個傻子一樣,老娘看著不爽。”
燈泡什么的最討厭了,特別是那個燈泡還是一個對著好不知情識趣的存在翻著白眼的怨婦。
赤姨的話讓周湖和憲君面露羞澀,卻絲毫動搖不了文叔那漠然的警惕四周的態(tài)度。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微風清徐,空氣里有香甜的味道。
遠處是綿延的大山,天際線溫柔的像童年時的故鄉(xiāng),樹木沿著喜歡的樣子生長,偶爾有空曠的草地點綴在其間。
漿果驕傲的成熟著,山精正在忙碌著些什么,鳥雀卻在憲君面前羞怯的飛到樹葉濃密處,嘰嘰喳喳的表示著嫉妒的言論。
憲君彎腰輕輕的對著一株草藥,小聲的說著些什么,然后才溫柔的將草藥挖起來,手掌一轉,一股泉水憑空的出現,憲君就著泉水將草藥清洗干凈,小心的放到身后,周湖用枝條編織的背簍里,一回頭卻看見周湖正在一臉寵溺的看著自己。
這是憲君追上周湖的第二天,他們相伴著在山林里,采摘著毫無意義的草藥。
赤姨在身后,百無聊賴的逗弄著倒霉的山精,現在的它化做了一個普通婦女的樣子,看上去和一旁的文叔,像極了兩個出游踏青的夫婦。
“喂,糟老頭,我渴了,去給我找點喝的,要竹林下的那口泉水。”赤姨毫無道理的要求文叔,對赤姨這種化形大妖而言,喝水什么的只不過是隨手施展一個法術的功夫,但她卻只想折騰文叔。
文叔猶豫的看了眼面前和周湖一起討論著一株藥材的憲君,還是拗不過赤姨投來的眼神,身形如夢幻泡影一樣消失,去給赤姨打水去了。
周湖完全沒有發(fā)現這一點,他現在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姑娘,一邊回憶著從鄒郎中那里學來的草藥知識,一邊沉浸于憲君插在秀發(fā)上的花朵的香味。
不然周湖肯定驚異于,文叔這一手心念一動,瞬息千里的神通。
“阿哥,你說這?草能夠治愈腹痛?”
憲君正拿著一棵外形像蓍草,上面長著絨毛,開青色小花,結著像葡萄一樣白色小果的?草,一臉驚喜的問,周湖。
周湖正著迷的看著憲君小巧的耳垂上,被日光清晰照射的絲毫畢現的柔軟絨毛,聞言,心頭一震,連連點頭,
“對啊,我們人族管它叫?草,以前我義父常常拿它治療腹痛,對誤食蠱毒之蟲也有效果。”
憲君拿出一本冊子,認真的寫下了?草的樣子,生長環(huán)境,炮制方法,存儲條件,治療效果,還特意的把?草畫了下來。
這是周湖給憲君的建議,之前憲君都是拿出一枚玉簡,直接用玉簡來記錄,后來周湖按照前世所見的藥材書籍的樣式,削制妖獸的皮革,制作了一本空白的書籍,告訴了憲君,藥材的記錄方式。
憲君歡喜的丟掉了玉簡,認認真真的按照周湖交給的方法記錄藥材,說是要編撰一本適合凡人使用的藥典。
周湖拿出一把青色的傘,遮住了頭頂的烈日,蹲在地上草地上書寫的憲君,筆尖一頓,露出了一縷微笑,然后繼續(xù)書寫,只是筆畫輕柔了很多。
遠處的赤姨躲在樹蔭下,喝著文叔千里之外用竹筒取來的泉水,一旁的地上,寬大的樹葉上還擺著些洗凈的野果,文叔依舊板著臉,看看遠處的憲君又低頭看看得意忘形的赤姨。
文叔的臉上露出一絲隱蔽的笑容,多少年了,他記不得了,作為山鬼一族的伴生靈獸,他和赤姨一起隨著憲君的母親凝聚第一縷神力而誕生在這世間。
那個時候山鬼一族,雖然已經落寞,但依舊還能時不時地遇到同族,作為山鬼一族,中山支系的嫡脈,憲君的母親,驚才絕艷,不但在千歲之前就達到了神主之境,更聯(lián)合了人族組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橫掃了中山地域所有的竊賊,那群無恥的竊取了主人權柄的先天神明。
憲君的母親更是召集了很多山鬼,敲響了戰(zhàn)鼓,駕馭著戰(zhàn)車,沖入了九天之門,殺向那端坐在中天星域的先天神,愚。
文叔記得那一戰(zhàn),戰(zhàn)火所到之處,無數先天神明被掀下神壇,砍下腦袋,掛在山鬼一族的戰(zhàn)車上,彰顯每一位參戰(zhàn)的族人的功績。
到了后期,在攻占中天星域一役中,五位巫族潛藏起來的祖巫,一起登場,燃燒本源,配合憲君的母親砍下了先天神愚的腦袋。
本以為就此占領中天星域,為山鬼一族和巫族獲得了最后的棲身之地,卻不料人族大羅金星中名為庭甲背叛了聯(lián)軍,趁機獨占了輪回鬼蜮剛剛誕生出來的神職,酆都。
庭甲自此改名酆都,將無數戰(zhàn)死于中天星域的神魂拘禁,操縱輪回,打開了九幽黃泉,污穢了山鬼一族的鎮(zhèn)族神器,薜荔
那封禁了整個中天星域,隔絕先天神愚與地母聯(lián)系的薜荔,被九幽黃泉最深處的污穢沖刷,神效削弱,最終被圍在中天星域的先天神聯(lián)手打破,招來地母出手。
聯(lián)軍盡歿,巫族從此失去了源頭的祖巫,現在只能在周天世界里茍延殘喘,等待滅亡,人族打亂,不但三十六大羅金星隕落大半,英靈大軍更是遭受了重創(chuàng),妖族星神全體回歸命星養(yǎng)傷。
山鬼一族,全員隕落,只有赤姨和文叔被憲君的母親在最后的關頭,和自身斬斷聯(lián)系,將赤姨和文叔寄托在罹憺上,打開一條封鎖,將它們傳送到了一個禁地里躲藏了數個元會。
憲君的父親是誰,赤姨和文叔也不知道,只是在那禁地里潛藏了數個元會之后,突然罹憺最核心的位置,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手里拿著一塊碧玉。
從此赤姨和文叔就把這個突然出現的山鬼后裔視作是憲君母親的血脈,尊為自己的主人。
在那禁地里憲君歷經千年依舊還是個嬰兒,本來山鬼一族一出生就是天神境的實力,也在這千年里消失殆盡,生機削弱。
赤姨和文叔不得已,只能發(fā)動罹憺最后殘存的威能傳送到山鬼一族的祖地中山山系附近的不與山山脈的位置。
可喜的是,憲君終于體內的生機不在消散,雖然孱弱,但還是像普通得人族一樣開始長大。
這是罹憺傳送到不與山脈的第兩百個年頭。
文叔終于看到了憲君開始像個人族一樣開始對周圍的一切開始感興趣,而不是埋首于追溯山鬼一族的往昔,追尋振興山鬼一族的道路。
文叔和赤姨早就想開了,它們現在只要將憲君的主意力往其他方向上引就行,只要憲君不要活在仇恨中,等憲君凝聚第一縷神力之誕生自己的伴生靈獸,自己就可以前去追隨自己的主人。
山鬼,憲
周天世界第一個敢朝著地母發(fā)起沖鋒的號角,糊了地母張那丑陋的一臉的存在。
山鬼一族的道路,就交給憲君吧,活了數個元會的文叔,除了對不起自己和赤姨,誰都不欠了。
周湖和憲君可不知道身后那板著臉的文叔,回憶了那么多,也不知道文叔的想法,他們正在小心的替一只被山精暴揍的癩蛤蟆治傷。
那癩蛤蟆,一身的鼓包被山精暴揍的流出了無數的蟾酥,周湖一面向憲君介紹蟾酥這東西還能入藥,一面用小瓶收集蟾酥,完全無視那沒有尾巴的癩蛤蟆悲痛的眼神。
沒錯這是一頭開了靈智的蛤蟆妖,藥效極佳的那種,要是以前周湖碰見了,直接一把攥住,直接用捏出屎來的暴力操作來取蟾酥,要不是怕給憲君留下不好的印象,鬼才像現在這樣居然還要考慮別弄死了。
憲君的法術,是一條沒有荊棘,長著寬大葉子的藤蔓,正在捆著斷腿的癩蛤蟆,一面崇拜的看著周湖取蟾酥,一面記錄著周湖所說的蟾酥的藥用性,時不時地操縱藤蔓束縛那癩蛤蟆掙扎的動作,哪里還有一絲醫(yī)者仁心的樣子。
“你看,這是環(huán)形包扎法,主要用于肢體粗細相等的部位…”周湖扯著拉蛤蟆的斷腿,拿著一根布條向憲君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自己搜腸刮肚回憶起來的前世稍微了解的一些醫(yī)術。
憲君一邊點頭,一邊不時地看向沉浸于向自己展示的周湖,心里是甜絲絲的,偶爾還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向周湖詢問。
周湖突然停住了滔滔不絕的解說,一臉尷尬的看向憲君,
“不好意思啊,這種簡陋的醫(yī)術都還向你介紹,是不是覺得很好笑啊。”
憲君伸出雙手,捧住周湖的臉,仔細的看著周湖,
“沒有啊,只要你講的我都愛聽。”
是啊,山鬼那無法計量的歷史上,什么樣的醫(yī)術沒有出現過,別說是簡單的包扎,這世間的萬物哪樣沒有被研究透,這個世界只是足夠廣大,有智慧的生命的歷史足夠久遠,只要出現的在這世間的東西總有被研究透徹的一天,只是時間的問題,那些以元會計量生命長度的存在,最不在意的就是時間。
如果不是周湖在講,憲君這種躲在罹憺里潛心學習了山鬼一族留下的無數典籍兩百余年的知識儲備,哪里會有耐心去聽周湖那記得一鱗半爪的知識。
只不是,喜歡對方認真的對待自己的樣子。
對啊,憲君只不是喜歡自己認真解說的樣子,具體說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周湖不會在乎,憲君也不會在乎,在乎的是兩個人能夠彼此相互傾聽。
癩蛤蟆可不管這些,它突然感覺到束縛自己的藤蔓突然間松懈散去,然后鼓鼓的大眼睛環(huán)顧了一下,正在靠在一起說著什么的周湖和憲君,屏住呼吸,輕輕的挪動身軀,一點點的挪開,拉開足夠的距離之后,不顧斷腿的疼痛,飛快的逃跑。
逃跑的癩蛤蟆,發(fā)誓一定要把日后自己見到的所有山精拍死,它堂堂一頭開啟了靈智,有一絲三足金蟾血脈的蛤蟆妖,怎么可能會被一只吸食花蜜為生的花精給揍到腿短骨折。
還不是那個看著人畜無害,低眉順眼,是不是露出一抹羞澀的狗男人,毫無道理的把自己一頓暴打,才把自己的腿打折了,還威逼利誘自己說是被山精給揍的。
他大爺的
我,呸!
狗男人!
忘了說了,這賴蛤蟆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