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用肥皂洗了洗手,朝杜晚放的那堆資料走去。
“他的最后一通電話有沒有追蹤定位?”
“追蹤了,就在林子附近的信號塔。”
阿斌看著那些資料抬頭看一眼杜晚,“那我們先去那片林區附近的村子看看有沒有人見過溫之荀,或者可疑的陌生人吧。”
杜晚點頭,又說道,“我得去拜訪一下江歌先生,再和你回合。”
阿斌意味深長地看杜晚一眼,“好吧,你自己小心。”
綠藤市所有的人民都知道江歌。
江歌啊,江歌,宏毅集團董事長的獨子,擁有二十萬普通市民沒有的金湯匙,四歲學鋼琴,十五歲送往英國讀書,二十三歲獲得劍橋經濟管理碩士學位。唯一的缺點就是,心眼壞。
因為這個缺點,在他被綁架之前,就有很多貼在他身上的標簽:花花公子,酒鬼,綠藤四大惡少之首,綠藤市民最不歡迎的富二代。他被綁架,所有人都不覺得意外,所以警察在排除可能綁架他的嫌疑人時著實廢了一番功夫。
最終確定溫之荀有重大嫌疑是因為江家提供了兩個證據,這兩個證據因為涉及個人隱私,沒有公開。
當江歌重新回到大眾視線時,他穿著筆直平整,沒有一點褶皺的西裝,嘴角抿著一絲笑,他向記者們友好地點頭,所有人都被他突然之間態度的轉變而驚訝。
當一個壞人出現變好的跡象時,人們往往表現出欣然之情,當一個好人偶然之下做了一件壞事,人們往往很久都不會再將這個人劃入好人的范圍內。
杜晚看到抖音上運營號節選的20年9月江歌記者招待會,面露惡心地往上翻過。
她的老師說過,“知道牙刷和大腸原理嗎?”
“不知道。”
“一輩子都愛干凈的牙刷,只要掉進馬桶一次,就會被扔掉;而一輩子裝屎的大腸,洗干凈了就是好吃的。”
江歌犯下了那么多錯事都被家族擺平,卻對綁架案束手無措,轉頭求助警察,讓人感到意外。要說主犯是一個沒有身份,沒有犯罪前科,沒有血親在世的溫之荀,真有點不可思議。
他是如何引開保鏢將江歌劫持的,又如何將江歌隱藏半年之久,直到贖金到賬才將江歌放回去,而且沒有被任何人追查到?
這些問題在杜晚的腦海中盤旋,像一塊石頭壓在她的后腦勺里。
每個人當警察的理由都不一樣,大家認為當警察是正義的化身,英雄。
其實不是這樣的,有些警察他們的父母、親戚也是警察,有些是沒有自己的主見,在父母建議下讀了警察學院,有些甚至是黑幫想要滲透到警察局的臥底。
杜晚的想法很簡單,她曾經在初中遭受過嚴重的校園霸凌,全班同學,,考試的時候,高中時期因為和一個女孩爭吵,從此經常。
那時候的她只想盡快升學到更大的學校,以后變成擁有權利的人,可以掌握別人的命運,報復那些曾經將她踩在腳底的人。
有了這個目標之后,她想了三條路,第一條做醫生,第二條做警察,第三條做律師。醫生和律師都需要記大量的知識點,需要熬很多年才能出頭,對她來說警察是最好的選擇。
于是,當她被虐的很慘的時候,就會假裝靈魂出竅,她是在旁觀別人的生活,她是虛構作品中的一個虛構人物,一切都是假象。真正的她已經當上了警察,可以主宰那些惡人、好人的命運,她將自己的善良和鋒芒把握得恰到好處,態度隨和,爭奪手硬。
沒有人再欺負她。
阿斌驅車前往林區附近的旅游小鎮,從市中心到那里有三個小時的車程,他已經有五年的警齡,曾經親眼目睹自己的搭檔被匪徒槍殺,從此留下了PTSD,獨自開車時老是容易出現搭檔還在的幻覺。
做過心理治療后的他,仍然會做噩夢,夢到搭檔臨死前無助的眼神。他輾轉回到綠藤市,沒想到遇上了熟人——杜晚。
他和她是認識的,只是他沒問,她也沒說。阿斌試圖在兩人相處中尋找到一絲她還認識他的可能,他們曾經在綠藤市同一所初中上學,只是他的年級要比她高一級。
在阿斌無聊的初三上學期,他和同學將從家里偷來的橡膠避孕套吹成柚子大小的氣球,從三樓走廊扔下去,掉到一個初二女孩的腳邊,女孩撿起來好奇地看這是什么東西。
她這才明白,憤恨地跑回教室。
剪短發、穿著寬松破舊的衣服、自己手繪涂鴉的板鞋,阿斌旁邊的男生說道,“知道她是誰嗎?”
“誰?”
“初二三班全班最討厭的人,誰都不喜歡她。”
阿斌只是笑笑,并不評價。如果隨便站錯了陣營,自己也會被惹上麻煩事。
但時間就定格在那里,那是炎熱的下午,他從小賣部買水出來,放學后難得清凈的校園有些落寞。
教學樓的轉角,他看到兩個女孩將,并在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
她就那么站著,因為,臉憋得通紅。
這一幕常常在阿斌腦海重現,成為他性幻想的原始能量。
他想要給她出頭,可他以什么理由呢?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沒有穿校服的男孩走到兩個女孩面前說了幾句話,她們就低頭離開了,留下杜晚和他四目相對。
阿斌不知道他和她說了什么,只看到男孩冷漠的眼神透過綠化帶,將他看穿,然后轉身離開。杜晚假裝沒看見他,也隨之離開。
阿斌不確定杜晚是否還記得他,但對于那具男尸,兩人都不陌生。誰不知道當年綠藤市公立初中的校草呢?
雖然轉學到這里的傳聞很多,但并不影響他成為許多女生心中的初戀對象。
溫之荀,溫之荀。
做警察有什么好的?隔了十多年,自己已經被杜晚忘記,而那具冰冷的尸體,仍然使那個女孩牽腸掛肚。
阿斌看了看左側的后視鏡,搭檔平靜地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胸前還有子彈孔。他打了個哆嗦,再睜開眼,副駕駛座上沒人了。
“想太多真的不好。”這是阿斌說給自己聽的。
旅游小鎮以養生、釣魚、燒烤為吸引客流的定位,在方圓十公里建了很多魚塘和燒烤、唱K為一體的農家樂,節假日總是能聽到河對岸高亢的歌聲。
阿斌走街串巷,拿著溫之荀生前的照片四處詢問,“大姐,你有沒有看過這個人?”
“你誰啊?”
“我是警察。”
阿斌拿出警察執照,大姐擺擺手,搖搖頭,“沒見過,這人是不是咱們后山那邊發現的尸體啊?”
“是的,我看你這家農家樂生意最好,最近兩周有沒有遇到過一些奇怪的客人?”
大姐吸一口涼氣,眉頭皺起三條杠,“平時沒注意,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們前幾天還真遇到過兩個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了?”
“他們一看就城里人,很講究,愛干凈,特別是男的,坐凳子要拿衛生紙擦兩遍才坐,看起來也不像是男女朋友。女的帶了LV的包包。我們這兒就是個小地方,晚上11點以后沒熱水,他們還硬是給前臺打電話,單獨送熱水到房間里。第二天早上很早男的突然有急事走了,放了一疊現金結賬,中午保潔敲門打掃衛生,女的才起來收拾走的!”
“前一天來,第二天就走了?”
大姐點頭,“是啊。”
“能幫我查查開房記錄嗎?”
一只中指帶有鉑金戒指的手穿過深藍條紋領結,扯了扯,整理干凈衣袖,再摸摸頭上的定型發膠,瀟灑地走進會議廳,里面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這位的到來。
他的身后跟著同樣黑色西裝的助理、保鏢、下屬。
在他被綁架之后,宏毅集團的董事長-江歌的父親第二次心梗住進ICU,不久便去世了,一時間股價大跌,集團內部的各個勢力暗流涌動。
一個從未參與集團運營的紈绔子弟,一個生死未卜的人渣,不用想,沒有人愿意孤注一擲冒險的,除非這個人瘋了。
剛好宏毅集團確實有這么一個人,至始至終堅信劫匪不會撕票,堅持向警察局求助,利用自己的資源來幫助宏毅集團渡過難關,只求延遲董事長投票競選。
所有人,包括她的家人都勸她放棄尋找江歌,離開宏毅集團,但是她就要一意孤行。
李思云在母親懷里哭泣,求她幫忙,“媽媽,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他,我要等他回來!”
“他從來沒有參與過家族事務,怎么當董事長?更何況他對你不好,我都知道,媽媽不希望你受苦。”
“他會改的,我只愛他一個人!”
母親抱著她一起哭,李思云的哥哥見狀拿出了一張A4紙,“你自己去聯系,但不要說是我給的聯系方式。”
“李思云,你不要自以為是!別以為你李家勢力大,你還沒踏進江家大門就不是江家媳婦,你憑什么要我贊成延期?!”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對著一個年輕女人大吼大叫,著實不太禮貌,不過李思云不在乎,她穿著一身香奈兒的白色粗呢套裝,胸前佩戴孔雀別針,微笑著側耳小聲給老者說了句話。
老者皺眉,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思云,“那就這么辦吧,你怎么說,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