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荀真的死了嗎?
杜晚不怎么相信,但其他人都覺得他死了。
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杜晚一個人在為他祈禱,因為多年前的出手相救,讓她不再感到卑微,此后總打算再見到他。
溫之荀真的死了嗎?
他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埋在地底下成為億萬星塵中的一份子,世間不再有這個人。
那么我們來回看一下這個人的一生吧。
1996年農歷臘月廿二,晚上下著冷雨,溫之荀的媽媽在外婆的陪伴下生下了溫之荀。
他是從小沒有爸爸的孩子,在老家那個地方,很多人都告訴他,“你媽媽給人家做三,生的你,大房不肯離婚,那男人就不要你們兩了?!?p> 溫之荀的媽媽生他時才二十五,長得也標志,為了掙錢養他,白天去餐館幫忙,晚上綁筷子,綁完一捆筷子第二天蒙蒙亮送到工廠去。
溫之荀試著想要問媽媽,“我的爸爸在哪兒?”
“你爸爸出國了。”
“出國是什么意思?”
“就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回來了。”
好在,溫之荀長得快,小學一年級就有一米三,班上沒人敢欺負他,媽媽告訴他,“如果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媽媽,媽媽拿家伙去打他們。”
等他大一點的時候,幫著媽媽一起綁筷子。外婆身體差,過世那段時間花了不少錢,媽媽只能去更遠的地方賣魚。每天晚上十一點回家,溫之荀已經把飯煮好了,每天凌晨四點出門后,溫之荀自己做飯上學。
本以為日子就這么平靜過下去,等溫之荀考上好的中學,得到獎學金,媽媽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但某一天,兩個穿西裝的男人來到他的學校,把他接走了。
他想媽媽發現自己不在會有多擔心,可是他被帶到了一個看起來非常貴的酒店,見到了一個中年男人。
他一開口,便是,“放我回去,我要見我媽?!?p> “別擔心,一會兒就送你回去。你多大了?”
溫之荀看看他,眼神充滿了打量,中年男人也打量著他,“12?!?p> 中年男人笑了,樣子還真有那么一點像,“馬上要升學了,想不想去好的中學讀書?”
“我自己會考,寧波市最好的中學分數線是260分,”
“不,我說的是綠藤市。你回去告訴你媽媽,我來找過你,打算帶你去綠藤市。”
溫之荀的驚訝表現在臉上,綠藤市中,全省最好的中學,難道他是自己的爸爸,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有錢人?
回去之后,溫之荀將男人送的禮物放在桌上,媽媽一把把東西掀翻,“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
溫之荀站在原地看著媽媽,媽媽抱住他,雖然他埋在媽媽的懷抱里,但他能感覺到她在哭。
“媽媽,那個人真的是我爸爸?”
“不要去那里,之荀,我們搬走吧。”
溫之荀點點頭,但過慣了貧苦生活的小孩總是向往著大城市的生活,就在媽媽帶他打算搬走時,男人安排管家提前帶走了溫之荀。
媽媽緊緊拉著溫之荀的手,直到再也拉不住。
溫之荀被帶到江家的大宅,見到了爸爸的妻子,還有妻子的兒子,比他大兩歲的江歌。
剛開始一切都非常好,江歌作為哥哥帶溫之荀去動物園看長頸鹿,看海豚表演,去游樂園玩海盜船,過著愉快的暑假。
開學,爸爸給溫之荀買了手機,兩人一起去上學。某一天,管家安排的車接走了哥哥,等他出來時沒有車。
那么大的馬路,他還第一次親自走回去,剛好前面遇到一幫人攔住了他,“是不是溫之荀?”
“是。”
溫之荀下意識想跑,但背后也被人堵住,還將他的手機拿走,在一群人將他暴打一頓后,手機扔在他面前摔得粉碎。
回到家時,爸爸在外面應酬,只有哥哥在餐廳等他。
“之荀,你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他試圖給哥哥求助,“我看到沒車,就打算走回去,半路有一幫人打我。”
“哦,你記住他們長什么樣子嗎?”
“有一個好像是初三二班的。”
“這樣啊,你先吃飯,后面我幫你問問?!?p> 然而江歌并沒有做什么,溫之荀在朋友那里偶然聽說那些人是江歌找來的。
他第一次明白,原來人可以表面上和你友好,背地里捅刀子。
但是在爸爸的家里,江歌才是他的兒子,自己只是寄養在這里的親戚,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姓江,不是嗎?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如履薄冰,發現江歌的媽媽也不喜歡他,只是礙于爸爸,才沒有把自己趕出去。
媽媽只能來到綠藤市短暫停留,母子悄悄在車站簡陋的面館見面。
溫之荀想要回去,媽媽卻說,“當初你要跟他走,那就要繼續走下去,這是你做的選擇?!?p> “我不想再回去了,那里好冷。”
但最后溫之荀還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選擇回去。等到堅持得不能再堅持下去的時候,他告訴爸爸自己想回家。
“這里就是你的家呀,你還要回哪里?”
“我不想在這里住了?!?p> “告訴爸爸,是不是哥哥欺負你了?”
溫之荀搖搖頭,“沒有。”
爸爸將江歌拉出來,用長長的戒尺打了一頓,在溫之荀、江歌的媽媽面前。江歌憤恨的眼神,讓溫之荀感到害怕。
此后變本加厲還在溫之荀身上。
在初二下學期,江歌和溫之荀在私人網球場練球,網球的旋轉速度很快,在溫之荀接住之際彈到了他的左眼。
在醫院住院后,江歌特意買了一個蛋糕來到他的病房,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想要搞些小動作,溫之荀說道,“承認吧,你很討厭我,對嗎?”
“哪有,你是我弟弟。”
“這里沒有別人,你說吧,要怎樣你才會罷手,我只想簡簡單單上學讀書?!?p> “可以啊,那我就直說了,只要你和我爸爸說斷絕父子關系,走得遠遠的,我們就沒事了?!?p> 溫之荀冷笑著,他覺得可笑,可笑江歌以為自己是為了錢才留下的。可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羨慕江歌擁有父愛,自己只能從小被叫野種。
“好啊,就這么說定了。”
溫之荀和爸爸徹底斷絕了關系,但是因為轉學手續的問題并沒有離開綠藤市,就近轉到了杜晚所在的初中。
在那里上學的第一天,遇到了被淋酸奶的杜晚,趕走那幫女孩后,他對杜晚說,“我幫你擺平了,你欠我一個人情,等合適的時候我會找你還?!?p> “人情?”
“對。”
溫之荀在那里比較平順地讀完了初中,升到高中。媽媽輾轉來到綠藤市繼續賣魚,有一天身體不適暈倒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到醫院檢查,便是尿毒癥。
溫之荀不得已只能通過同學介紹,到一個酒吧兼職唱歌,因為長相不錯,每天收到的小費蠻多,慢慢的學校里的學生也慕名去酒吧看他唱歌。
而此時的杜晚,正在案前奮筆疾書,為了夢想中的警校而奮斗。支持她的,除了信念,還有溫之荀。
溫之荀的名氣漸漸地大了,有個經紀公司的人來找他拍戲,第二天卻因為角色選定,通知他不用去了。酒吧的老板在他兼職一年后,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不要再卻去唱歌了。
他都知道,一切都知道。
只要有江歌在,就沒有他的活路。
可是他的媽媽,還需要做手術換腎,否則他就連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都沒有了。
溫之荀在那段時間里特別陰翳,以前一起打球的哥們兒也不理會。杜晚總是能看到他站在教學樓天臺上,雙手拉著扶手往后仰。
“你怎么了?”
“沒事?!?p> 杜晚將自己編織的一盒千紙鶴遞給溫之荀,“送給你的?!?p> 她能感覺到自己遞出去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心在狂跳。是的,她向溫之荀表白了,她知道喜歡溫之荀的女孩很多,她知道那些女孩常常買奶茶放在他的課桌上,給他送衣服、球鞋。
可她還是表白了。
溫之荀沒有看她,“拿回去吧,給我也沒用。”
晚霞照在兩人的身上,杜晚的雙手僵硬地收回,心一下落回去,隨之而來的是種求而不得的嫉妒。
在走之前,她問道,“他們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嗎?”
溫之荀點點頭,“嗯?!?p> 杜晚在天臺告白的事情被同班女生看到,當做笑話講給了自己的好朋友,一傳十十傳百,等她回到教室的時候,滿是嘲諷的眼光刺穿了她的自尊心,此后她再也沒有去找過溫之荀。
溫之荀有一個從小玩得很好的朋友,算是兩小無猜,現在在寧波市的市高讀書,從溫之荀搬到綠藤市開始,兩人就一直通過email聯系。
很多事他都會告訴她,包括被江歌欺負,轉學,媽媽得尿毒癥。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像個話癆,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而周晴雪,總是安靜地聽著,然后給他安慰,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溫之荀曾經問她,“你不是神明,你怎么知道一切都會好的?”
“因為我在幫你祈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