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那年，沈曼逃出徐建民家，她不敢回去沈家，學校又是放假宿舍回不去，只能在街頭閑逛。

　　于是，沈曼看到了英姨的菜店，她蹲在菜店的門口，那溫暖的燈光在夜里讓她心安。

　　英姨的菜店里一直放著一個單人鋼絲床，累了就直接睡覺，有生意就起來賣菜。碰到沈曼的那天，英姨似乎一下就看出了沈曼的處境，看她盯著自己桌上的餛飩看了半天遲遲沒有離開最后還趴在飯桌上睡著了。英姨把沈曼抱上鋼絲床，沈曼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沈曼醒了，英姨給沈曼買了碗餛飩，還嘟囔著女人不能好吃懶做，將來會被婆家嫌棄。

　　等第二天晚上沈曼再來菜店的時候，中年婦女沒好氣地說：“你不能總白吃白睡，你得幫我賣菜收拾攤子。”

　　就這樣，暑假那段時間沈曼光是每天收拾收拾菜架就找到了住的地方，還能填飽肚子。

　　沈曼知道中年婦女是在幫她，可她還顧及著沈曼的自尊心，這份溫暖在沈曼的生命中是很少能感受到的。

　　工作之后，沈曼幾乎每天都要去英姨的菜店買菜，每每有人問起上海哪里的蔬菜新鮮，沈曼都只會說：“富錦路地鐵口那家。”

　　第二天，陳敏很痛快地在設計稿上簽了字，也痛快地給江海財務打了錢。沈曼知道陳敏為什么這么痛快，顯然跟徐培岑要離開上海有關。

　　路上，沈曼給徐培岑發微信：“什么時候走？我去送你。”

　　徐培岑過了很久才回，沈曼想她或許是在忙著收拾行李吧！

　　徐培岑：“把上海的事情收個尾，三五天吧。或者……一個星期。”

　　沈曼回得很干脆：“到時候跟我說聲。”

　　離約定好給徐建民錢的日期還有兩天，沈曼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下午，沈曼去財務找了小江，問這次的提成什么時候發，小江噘著嘴皺著眉頭逗沈曼：“我上哪知道？”但緊接著又說：“放心吧，最遲明天就到了。”

　　明天是設計提成到賬的日子，后天是沈曼還徐建民錢的日子，沈曼雖然感到欣慰，但心里那口氣始終提著。

　　這是多少年來沈曼養成的習慣，在事情沒有最終落地之前，她還是不敢放松。

　　第二天上午十點，沈曼正準備去財務問提成打款情況，剛一出門就迎面碰上了關宏業。

　　這一次，關宏業沒有留在沈曼的辦公室，而是把沈曼叫去他的辦公室。

　　路上，經過財務室，沈曼想先去問問提成打款的情況，卻被關宏業攔住：“不用問了，我們先談正事。”

　　關宏業的話讓沈曼瞬間緊張起來，關宏業的話明顯有別的意思。

　　進了辦公室，關宏業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沈曼，關宏業等沈曼看完了才說：“你先想好，要不要簽字，你自己決定。”

　　那是一封聯名的舉報信，關宏業發動了財務人事和幾個設計部門的主要領導，要開除傅家明。信上除了副董和正副總經理幾個部門的主要負責人都簽了字，沈曼竟然看到了侯景明的簽名。

　　她突然想起喵喵之前說過的話，看來喵喵是早就已經知道。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擠走傅家明？”沈曼問。

　　“這個問題很無聊，我拒絕回答。”關宏業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看向沈曼，轉而說道：“你可以不簽，真的，我不強求你。不過，財務主任也簽了字，我怕你跟財務部作對的話，提成的事兒可能要延后了。”

　　關宏業一句話就踩在了沈曼的命門上，這筆錢對沈曼來說，太重要了。

　　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連沈曼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什么，她只是突然覺得那些在這段時間里悄悄靠近自己的溫暖，一瞬間遠離了自己。

　　關宏業剛要說些什么，沈曼突然拿出筆起身走向關宏業。

　　“簽吧，沈曼姐。簽了，我們就可以一直留在三部了。”

　　這個時候，喵喵突然走了進來。

　　喵喵的突然出現讓沈曼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本來打算把筆還給關宏業離開這里，可喵喵想卻想讓沈曼簽字。

　　“沈曼姐，簽了吧。”看沈曼有些猶豫，喵喵把沈曼拉倒一旁，這才小聲說道：“沈曼姐，你別傻了，請愿信上已經有了很多部門領導的簽字，就算你不簽，這封請愿信的重量也不會減輕。你現在不簽，改變不了事實還徹底得罪了關經理，你犯得著么？”

　　喵喵的話提醒了沈曼，這筆提成款對沈曼來說太重要了。

　　她不知道如果沒有這些錢，徐建民會怎么糾纏她，她不能總讓喵喵陪著自己。

　　沈曼拿著筆走到關宏業旁邊。

　　然而，就在她準備落筆簽名的最后一刻，沈曼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簽字筆。

　　“對不起，我不做到。”

　　在關宏業和喵喵兩人失望的眼神中，沈曼一臉決然地離開。

　　沈曼徹底得罪了關宏業，讓關宏業感到憤怒的是，沈曼原本就是他這個陣營的人。

　　現在，侯景明叛變了，沈曼也叛變了。

　　這一局，屬于沒輸沒贏。

　　沈曼還是去了一趟財務室，問提成款什么時候到賬。

　　小江本來還是一副笑臉，可隨即接了一個電話臉色就變得尷尬起來。

　　“沈曼姐，上面說提成款要推遲一段時間，你看……”

　　沈曼沒有為難小江，她知道這是關宏業的意思，關宏業不開口，她不可能拿到這筆錢。

　　辦公室里，喵喵也顯得很無奈。她知道這一次關宏業卡住財務不發錢，就是為了為難沈曼。可喵喵也無奈，明明一個簽字就能解決的問題，沈曼愣是不同意。

　　不過，喵喵還是感到一絲絲的慶幸，她知道如果沈曼真的簽了字，那就真的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沈曼了。

　　知道這筆錢對沈曼很重要，喵喵起身又回到了關宏業的辦公室。

　　上午十一點半，小江突然找沈曼，通知她提成款已經準備好，讓沈曼簽字，下午就會到賬。

　　沈曼覺得有些意外，問小江到底怎么回事，小江只說領導安排，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