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人很尷尬，要不是這密道過于狹窄，他真的想在長樂院的門口，用腳趾摳出一套四室兩廳兩衛外加一陽臺的觀景別墅。

　　為老不尊的下場，就是要被年輕人拍shi在沙灘上！

　　“咳咳”，鄭大人清了清嗓子，試圖扳回一城。眼看長樂院門口只有他們五人，鄭大人捋了捋那幾綹稀疏的胡子，道：“老夫早就聽聞著長樂院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身為朝廷命官，乃是路見不平，專門前來明察暗訪……”

　　“爹，娘不是說了嗎，再被她發現你出現在賭場，就把你的腿打斷？”鄭漪漪不無擔心地提醒道。

　　“臭丫頭！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你爹我，可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是是是，”鄭漪漪無奈道，“娘說了，她可再沒嫁妝，為鄭家填補虧空了……”

　　“好孩子，你怎么突然從宮里跑出來了？”鄭大人屈指可數的幾根胡子抖了抖，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為父在宮外甚是思念，女兒最近在儲秀宮過得如何？是否有幸侍候陛下？”

　　杜襄兒扶額，如今她總算是親眼見證，親爹不知道孩子上幾年級的盛況了。

　　儲秀宮是鄭漪漪來幽磐所的住處，鄭漪漪進冷宮都兩個月了，鄭大人啊，您這是哪個犄角旮旯的2G網啊。

　　“爹……”鄭漪漪一時語塞。

　　“鄭大人。”湛飛白上前打圓場，道：“漪嬪娘娘才貌雙全，甚得陛下歡心，因而得了嘉獎，特許出宮散心。”

　　“對，正是如此。”杜襄兒一唱一和，道：“奴才正是鄭……漪嬪娘娘身邊的宮女，和這位叫疾閃的小哥，一同侍候漪嬪娘娘。”

　　“哦，原來如此。”傳聞中的湛飛白“體弱多病”，深居簡出，鄭大人不認識他也算正常。

　　打量了下鄭漪漪身邊這對“金童玉女”，鄭大人滿意地拍拍湛飛白的肩膀，道：“你二人好生伺候漪嬪，未來娘娘平步青云，好處絕對少不了你們倆的！”

　　嘖嘖，瞧瞧人家鄭大人，這大格局，都沒搞清楚鄭漪漪的具體狀況呢，大餅就畫上了。

　　杜襄兒與湛飛白對視一眼，忍住笑意。

　　鄭大人舒了口氣，本以為自己閨女心思單純，想不到入宮一年不到，已經學會了培植心腹，未來可期啊……冷不丁瞥見旁邊的季旺，鄭大人奇道：“那他呢，也是儲秀宮的宮人么？”

　　“他，他叫季旺。”鄭漪漪囁嚅道。

　　“在下季旺，晝海人。”季旺行了個揖禮，道“未能早日拜見鄭大人，在下慚愧異常。今日在下受漪嬪娘娘所托，為諸位引路。”

　　鄭大人點點頭，猜測季旺大約是個地位低微的市井平民。按說自己并無晝海之地的親朋好友，可看他眉目清秀，輪廓隱隱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見過。

　　這小子長得，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怎么自己左看右看，就是心里別扭呢？

　　“鄭大人，既然今日有幸遇見，不如同行。”季旺保持著恭敬的態度，禮讓鄭大人先行通過。

　　杜襄兒與湛飛白走在最后，在推開門的一瞬間，杜襄兒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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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的認知里，賭博，不就是扔骰子，打撲克，猜點數，比大小么？

　　今日一見，發覺當真是大開眼界。

　　長樂院的本體開在地下，自然是不見天日的。占地面積約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氣勢宏大。天花板由千百塊五色琉璃貼片組成，流光溢彩，富麗堂皇。

　　天花板靠下的地方，密密麻麻鑲嵌了三十六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格，窗格上蒙了黑布，使人看不清外面的場景。四面墻壁上釘著整排整排燭臺。數不清的蠟燭明晃晃地燃燒著，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賭場東側，有專門負責飲食的窗格；而南側，擠著幾個鬼鬼祟祟的皮帽小廝，不懷好意地瞧著場內來來往往的賭客們，八成是放印子錢的。

　　杜襄兒曾在新聞里看過，現代賭場為了盡可能讓賭客停留更長的時間，會摘掉賭場內的所有掛鐘，沒有白天、沒有黑夜，沉浸在享樂的世界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人的精神就會逐漸麻痹，沒日沒夜地追求所謂的刺激中，無法自拔。

　　如今看來，宰人的莊家換了一批又一批，可這宰人的手段，卻是經久不衰古為今用推陳出新的。

　　四人隨著鄭大人的步伐，尋了長樂院的侍賭小廝，兌了十兩白銀的籌碼。侍賭的小廝像是見慣了大風大浪，波瀾不驚地遞了籌碼過去，眉開眼笑地祝大家賭運亨通財源廣進。

　　來不及心疼這筆相當于五個月月錢的巨款，杜襄兒聚精會神，大致觀察起來。

　　正前方的牌桌上，玩的叫“宣和牌”，也叫“牙牌”或者“骨牌”，牌九正是其中的一種玩法。宣和牌共有三十二張，每張牌都是用兩粒骰子的點數相加構成的牌面，最多的是天牌的兩個“六”，計十二點，最少的為地牌兩個“幺”，計兩點。賭客每人八張，打到兩兩成副后，即可攤牌，根據亮牌比注的大小決定勝負，和現代的麻將有異曲同工之妙；

　　宣和牌的左側圍攏著一圈的叫“除紅譜”，也叫“豬窩”、“豬婆龍”。正六面體的骰子一至六點，四骰相擲，根據骰子出現的點數的相同、成對、相加、排除等等情況，各有不同的說法，如四骰點數相同叫“混花”，兩兩成對叫“葉兒”。若是擲出一個紅四，則只計剩下三骰子的總點數，以十三點為分界點，有“散色”、“賞色”、“賽色”等對應結果，根據結果決定賞罰；

　　在宣和牌與除紅譜的后面，幾條長桌上簇擁著的博戲，叫“百官鐸”，桌上刻印著的圖案叫“選官圖”。賭客依據《骰子選格序》擲骰子決定最初的起點和官途，再擲骰行棋，看點數的高低前進或后退，從最低的“縣尉”到最高的“侍郎”為止，以先行到最高官階者為勝，類似于飛行棋或者大富翁；

　　“百官鐸”的側翼，滿滿當當都是“樗蒲”，也是一種擲骰行棋的賭博方式。“樗蒲”的骰子形如橄欖，兩頭尖，中間寬。“樗蒲”需要擲五枚骰子，每骰子一面涂黑，一面涂白，其中兩枚在黑面畫犢，在白面畫雉。最后根據黑白及犢雉圖案的出現，最高的頭彩可達三十二倍之多，大概看起來和贏取入門券時的“撲賣”有些類似；

　　杜襄兒：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而“百官鐸”后面兩兩對弈的牌桌，則是雙陸。

　　雙陸，又名握槊、長行、波羅塞西，是由西洋傳來的一種棋類游戲。雙陸的棋盤多以木盤為主，棋子叫做“馬”，放置的長條形深色區域叫做“梁”。全局分左右兩方，每方有十二個區域，再分前六梁與后六梁。在左、右前六梁與左、右后一梁各布五馬，左、右后六梁(末梁)各布二馬，左、右前二梁各布三馬，即黑白雙方各十五馬。

　　白馬由本方后六梁起，由右向左行，至前六梁再入對手界，再由左向右行：

　　黑馬亦以本方后六梁起，由左向右行，至前六梁過敵界后，再由右向左行。

　　杜襄兒正在琢磨著白馬黑馬行走方向順逆時針的玩法，只見湛飛白一撩袍子，竟然直接坐在雙陸貴賓區了。

　　雙陸棋在現代屬于冷門中的冷門，絕大多數人只聞其名，不得其法。杜襄兒向湛飛白丟了個白眼，只見他絲毫不慌，對著杜襄兒自信滿滿說著悄悄話：“穿越之前，我可是我們小區的象棋跳棋的雙料冠軍！”

　　不錯，下棋能下過小區大爺，屬于現代茶余飯后輿論界的最高贊譽，湛飛白上來就敢挑戰雙陸，也算是不辱沒了天賦異稟……才怪啊！

　　季旺驚嘆湛飛白膽識過人，與鄭氏父女一同駐足觀看。

　　對面坐著位年紀相仿的碧衣公子，瀟灑地晃著一把折扇，白檀扇骨，銀絲暗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湛飛白執白，碧衫公子執黑，雙方押上對等的籌碼，各自扣在一只瓷杯中。根據骰子的點數決定先后順序，湛飛白點數較大，先行開局。

　　雙陸玩時，用二枚骰子擲骰行馬，可根據點數行一馬或者二馬。比如投擲出點數一和三，可一馬行四步，也可二馬各行二步。然而如果擲出了兩枚點數相同的骰子，則點數翻倍，如擲出點數皆為二，可一馬行八步，或將這八步分攤給二馬。最后把自己的馬聚集在后六梁，再擲骰取馬出局。如兩骰之和大于六，可以出二馬，不足六點不能出馬，最終以將所有棋子移離棋盤者為勝。

　　湛飛白擲出了三與六，拈著兩馬，分別移動了六步與三步。

　　碧衫公子則擲出了兩個五點，后來居上得到了二十點的步數，暫時領先湛飛白。

　　杜襄兒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你追我趕，為了方便擲出個好彩頭，碧衫公子將碧色長衫脫了，只留下里面的一層月白單衣。

　　隨著戰況漸漸升溫，杜襄兒不禁咋舌，二人所行步數相差無幾，煩人精雖然油嘴滑舌，真的靠譜起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啊……等等，他怎么也把外襖脫下來了？

　　看著被湛飛白丟在一旁的赤棗色外襖，杜襄兒心中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赤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