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山公路上一輛面包車蜿蜒而上,司機一面熟練打轉方向盤,一面吹噓他馳騁西南山區多年的光輝歲月,叫乘客放一萬個心,坐他的車絕不用擔心會墜入峽谷。
云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稍稍一偏,便能看到下方的萬丈深淵。
車往前開,又迎來一段蛇形彎道,坐在前方的張主任回過頭來,與云繡幾人說起話來:“馮老師,各位小同學,你們不要怕,不要聽他亂吹噶。以前沒有修路的時候,那才叫驚險,有的地方過江要滑索道的曉得吧?滑得不好就掉下去了,人就沒了。你看國家給我們怒江修的這條路多好。怒江大橋你聽說過的噶?連這么厲害的橋都能建好,我們國家真是了不起……”
云繡默默地聽,額頭貼到玻璃窗上。
怒江大橋,云南人誰沒有聽過呢?那是我國單空跨度第一、亞洲單空跨度第二的大橋,修建歷時三年,修建條件異常艱險,許多參與建橋的解放軍戰士甚至犧牲了性命。可沒有那座橋,便沒有怒江的未來。
這懸崖下,葬著許多人的魂,或是意外,或是事故,或是犧牲。
也葬著她母親的魂。
云繡鼻尖微酸。她想她不去看那萬丈深淵,或許便不會因憶起母親的事而傷心。可她卻想去看,看清楚母親最后留戀的地方。
看清楚奪走她母親的地方。
這神秘而美麗,卻又隱蔽著危險的地方。
“難受就別看了。”越言辛遞過一張紙巾來,“小哭包。”
云繡回神,沒接他的紙巾,抬起袖子隨便擦了擦。
一路的心理建設,云繡終于接受事實,身邊這個人不是她的幻覺,不是人有相似。他就是越言辛。
那個讓她嘗遍愛情酸甜苦辣的越言辛。
越言辛倒不在意云繡的抗拒,收起紙巾來。他如今心里樂開花,已經沒有余地留給不開心了。
云繡的心煩意亂從母親轉移到越言辛這里,她想不通為何在這旮旯也能遇見越言辛?
他來做什么?又怎會這么巧地與她碰面?
云繡將身子蜷縮一些,縮在座位里,目光與蜿蜒的山路交匯,似乎匯成昆南大學校園里那條路。
那條路春來海棠垂絲,夏季綠樹成蔭,秋時銀杏輝煌,冬可飄雪染白頭。
云繡拒絕了越言辛載她回宿舍的“好心”,一瘸一拐穿過陽光斑駁的道路。她接受不了越言辛“一回生二回熟”的說法,她想她與越言辛不過一面……不,兩面之緣,沒什么交情,自然也不好接受他的好意。
越言辛又追了上來,就那么一路陪著她走回了宿舍樓。
一路吵死她。
第二次換藥,云繡的膝蓋已經結了痂,走路逐漸平穩。越言辛又來了,推著他的自行車。
云繡無奈:“你、你總跟著、跟著我、做什么?”
越言辛眸光染了陽光的溫暖:“我看你氣質露華應是冰雪聰明,現在看來也不是很聰明。我總跟著你,當然是因為我想追求你。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懂?”
云繡:“……”
“云繡!”
胳膊上被重重一打,云繡驚醒了,一睜開眼便看到舒隱月一張打臉:“你睡得也太沉了。到了,快下車。”
云繡揉揉額角。
原來是一場夢啊。
她目光移動,車窗外那個人的身影撞入她眼中。
云繡又揉了揉額角。
原來不是夢,真的是越言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