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去打開門，一個披著一頭秀發的腦袋探了進來。

　　對他嘿嘿一笑。

　　壓低的藍色棒球帽，粉色運動服，身體玲瓏矯健曲線。

　　上杉輝夜的大眼睛里閃著光，瞧著他。

　　“喲，輝夜大小姐。”

　　“玉木君，別來無恙。”

　　梅生到淺草的偵探事務所后，就發信息告訴了她自己工作變更。

　　“還好還好。”

　　看見輝夜，就想到那件她給自己的黑風衣。

　　上面她殘留的氣味，當時刺激到了精神狀態失常的真夜。

　　“現在是大偵探啦？”

　　“哪有，還在跟著我們社長學習。”

　　輝夜打量了下辦公室里，源野社長那面繪有荒骷髏浮世繪的屏風，

　　“我打聽了一下，你們事務所似乎是專業接花蝮蛇案子的？”

　　“對，但好像有時也接些別的案子。”

　　梅生看著她的打扮問，

　　“輝夜小姐這身是……”

　　“辦有些事的時候方便些，不容易被發現身份行蹤。”

　　“因為上次的事，最近我有點在風頭上。”

　　現在她看起來就是一個青春活力的女大學生。

　　輝夜有點神秘地嘻嘻一笑，

　　“玉木君你有了偵探的職業身份，我們之間合作也方便了。”

　　“我這次來，是想正式委托你和我一起去查件事。”

　　“什么事？”

　　她又掃了一眼那屏風，

　　“你們社長不在嗎？”

　　“嗯，他在外面處理案子。”

　　“沒關系的，我現在空閑可以忙自己的事，況且你這次還是來作正式委托的客人，我和他說一聲就行。”

　　輝夜點了點頭，坐下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我在集團中恢復了董事的位置，但自然地，家族里有些人因為和嗣的死，對我也更有敵意忌憚了。”

　　她露出了真爽而兇狠的笑，

　　“不過嘛，也是因為和嗣的死，現在他們誰想和我作對，都要更多地好好掂量掂量。”

　　梅生也笑了，

　　“那是，誰也不想正尋歡作樂爽得飛起，一回過神來腦袋被切了。”

　　輝夜摘下棒球帽甩甩秀發，

　　“和嗣的父親反而不在乎，原來他很討厭這個兒子，他們矛盾很深也很長時間了。”

　　“他居然還私下里向我表示，感謝我為家族除掉了這個害蟲。”

　　“總之，我也接替了和嗣戰術機械部的職位，在接手他以前的文件資料時，發現一個不同尋常的……有趣事情。”

　　她指指梅生桌上的計算機終端，

　　“我放給你看。”

　　“好。”

　　她拉出腦機線接入插口，梅生屏幕上跳出一個，像是監控錄像的視頻。

　　畫面里是一處高大的豪宅，天色比較暗，房屋里面也沒有任何燈光。

　　突然，一個黑色的怪影，跳入了大宅的院落中。

　　梅生眼神瞬時一縮。

　　那是一只機械螳螂，與之前和嗣記憶體視頻里的那個，一模一樣。

　　那個視頻是和嗣與他梅青堂哥間的通信留存。

　　眼前畫面中，那螳螂對著豪宅建筑像是在觀察，然后一個起跳到了大宅右邊房頂上，揮動起來它的那對合金鐮刀。

　　隨即視頻黑屏結束。

　　“這是什么？就是你想和我一起去查的嗎？”

　　輝夜拔下接線收回腦后。

　　“那個宅院，是上杉家的一處別館，已經閑置了好久。我問過家族的管家，他們只是每個月會派人過去清潔維護。”

　　“玉木君，你知道什么是下行妖怪嗎？”

　　“知道，就是被網絡中的野生數據AI，占據控制了系統的機械器物。”

　　他把從深田那里聽來的現學現用。

　　……她這么問，說明我之前的估計是對的，這螳螂就是那種東西。

　　“這可是受律法嚴厲管控的事物。我不清楚和嗣之前在搞什么名堂，但好像是他自己保守的秘密，沒有告訴集團或家族中的其他人。”

　　“我想去查清楚，但這事真的敏感危險，我不放心戰術機械部的人，便來找你和我去。”

　　梅生也想弄清楚這其中和梅青的關聯。

　　“好的，很樂意和輝夜小姐再度合作。不過，既然這次是來事務所正式委托，得草擬合同。”

　　“上次的30萬亞元，十分感謝。”

　　輝夜嫵媚一笑，

　　“都說了那只是一點小意思，給玉木君的真正酬謝，還沒準備好，不過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梅生從終端中打開合同模板，問她，

　　“輝夜小姐要身份保密嗎？我們的大多數客戶，都會在合同里這么要求。”

　　“嗯。”

　　弄好后，他一份發給社長并留言，一份復制到芯片里給她。

　　“走吧。”

　　這處別館位于世田谷郊區，輝夜這次開著一輛不起眼的舊車，一個多小時后兩人到達那里。

　　院子中十分安靜，花草修剪保持得很整齊美觀。

　　輝夜指紋掃描打開主房正門，帶著梅生進入里面。

　　走過門廳布滿電子管線的合金墻壁，后面的走廊卻是，連接過渡到舊式的混凝土墻體。

　　像是步入了復古的歐陸風格宅邸，兩邊墻上都掛著，如今現實生活中早已不再使用的煤油燈。

　　“風格不錯呢。”梅生打量著這里。

　　“這里，據說是我曾祖父那輩人修建的。”

　　走廊上也是刻意做舊的黑硬木地板，走著走著空氣中出現淡淡書紙氣味。

　　光線昏暗，看不清長廊里端是什么情形。

　　左邊一排被厚黑簾布遮住的大窗，窗外傳進微弱的嘀嗒聲響。

　　……淅淅瀝瀝的雨聲？

　　梅生撩開窗簾一角，就這么會工夫，外面又開始飄雨。

　　“這地方……是不是有點詭異？”

　　他對輝夜說出自己的直覺。

　　她點點頭沒說什么，認真地觀察著房內環境。

　　長廊盡頭側墻上，掛著一面很大的液晶屏幕。

　　畫面一片漆黑仿佛是模糊的深水，微有幽沉漣漪。

　　……這是什么奇怪的電子成像？

　　他們拐過長廊，向大宅一層的深處走去。

　　有點靜得出奇。

　　最里面是一個寬廳，空間很大，兩邊各擺著一排巨大的書柜。

　　進入賽博時代后，各類電子存儲介質基本取代了傳統的書本，但不少廠家仍在制作紙質書籍。

　　因為很多人仍舊對傳統紙書有深厚的感情，認為這代表了人類知識傳承的歷史，具有無可取代的象征意義。

　　雖然現在大多數時候，這些紙書已只是室內裝點與禮具的功能，可其市場需求一直穩定存在。

　　“我從來沒來過這里……”輝夜眼中透出好奇。

　　“哦，想起來以前有家里人說過，這里還是一處家族的藏書地。”

　　梅生轉過右邊的一架書柜，過道里忽然有濃重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向前挪了兩步，借著煤油燈黯淡的光線，看到一具橫躺在地的人體。